秦氏头埋得很低,其余人更是默声不语。
国公爷瞥见燕翎二人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指了指下首,示意二人落座。
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径直便宣布今后由宁晏掌家,宁晏这回自然不能推脱,起身便应下了。
国公爷最后严厉地扫视一周,手指敲着桌案道,“今后若谁不敬你们长嫂,哪个管事敢驳少夫人的话,我决不轻饶。”
众人起身垂首道是,管事的更是大松一口气,总算尘埃落定,接下来就看少夫人如何接住这个烂摊子。
国公爷心情不好,不打算留膳,大家各自回房,燕翎也没去前院,径直跟着宁晏到了明熙堂,入了东次间坐在东墙下的圈椅里,手撑额未动,他昨夜一宿没睡,今日又应酬了乌日达一整日,此刻十分疲惫。
身上的官服还穿着,宁晏想帮他脱下却无从下手,燕翎平日都在书房换官服,宁晏也没伺候过,见他不曾睁眼,索性不管了。
“爷,那您先歇会儿,妾身去小厨房给您做两个菜。”言罢转身就要走。
身后一只手拽住了她,将她往他身前一拉,他清肃的视线慢腾腾抬起,一点点与她交汇,迎着她疑惑昏懵的模样儿,哑声道,“不必了,你明日就要掌家,还有诸多事务烦神,歇着吧。”
她能清晰看到他眼底布满的血丝,
宁晏很想告诉他,他不必把淳安的话当回事,她也并非定要给他做吃的,她只是想让这件事过去,偏生燕翎拒绝了,默了片刻,只得随他,“好。”
陪着他在另一侧的圈椅坐下。
夫妻俩凭着那张高桌,谁也没吭声。
那原本令二人舒适的模模糊糊的界限感被捅破了,这会儿隔着已被洞开的窗牖,相看两相尬。
这种沉默令燕翎很不适,心中愧疚感犹生。
用过晚膳后,燕翎破天荒沐浴先上了塌,宁晏猜到他昨夜怕是没睡,也没管他,时辰还早,她净面净手坐在案后给长公主抄写《庄子》。
燕翎补了一觉,模模糊糊醒来,隔着珠帘,莹玉宫灯下坐着一人,她腰身笔直,神情一丝不苟,一笔一画写着什么极是认真。
燕翎稍稍坐起了些,靠在引枕,静静望着她的侧影。
她梳着一个随云髻,一张清秀婉约的芙蓉面在灯芒下如玉生辉,她专注起来,神情格外乖巧,没有那一层淡淡的离人感,没有那抹不经意间可潇洒转身的淡漠,整个人温顺地像是一只可随时捕捉过来的猫儿。
“爱”这个字眼对於燕翎来说过於陌生,他二十一年的生涯里,有的是刀枪剑林,生死搏斗,百姓与社稷。他自小深受父亲与外祖母的教导,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将边关数百万平民百姓的安危视为己任。
他甚至做好随时奔赴战场的准备,哪怕马革裹屍也在所不辞。
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要如何去爱一个人,又或者说,怎么样算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