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旭趁着京兆府捕快搜查帐本之时,早就带着婆子直奔各女眷的内寝,只管将各自的首饰箱笼全部搬出来,最后齐齐扔至松鹤堂的堂中。
老太太瞥见熟悉的香奁,已是忍无可忍,沉声朝燕翎喝道,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是受人蒙骗,也已答应按数额五倍赔偿,你把这些香奁首饰搜出来作甚?燕翎,你未免欺人太甚!”
燕翎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抬了抬下颚吩咐荣嬷嬷等人道,
“嬷嬷,瞧一瞧,这里头可有熟悉的首饰?”
宁府众女眷均是心神俱碎。
原来是替宁晏打抱不平。
荣嬷嬷身躯一震,浑浊的眼扫了一眼脚下的狼借,各式各样的香奁铺了一地,就仿佛是打碎了的月盘零落在地,处处金光闪闪,桩桩是苦与泪的伤疤。
滚烫的泪珠从眼眶滑落,她缓缓蹲下来,摸着那些熟悉的或变样的钗子步摇,穆氏柔弱的眼,憔悴不堪的容,还有宁晏小小的笨拙无助的样子,所有斑驳的过往,一点点交织在眼前,最后捞起来,满手是心酸。
荣嬷嬷寻到穆氏当年一只极为喜欢的玉镯时,终是绷不住泣不成声。
如霜与如月也已泪流满面,两个丫鬟年轻气盛,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拨开一片又一片的箱笼,掀开杂七杂八的玉珠,寻到她们熟悉的首饰,将它们掰回本该有的模样,全部归拢在兜里。
宁晏凝立在一旁,暖风相送,吹不化她眉间的霜雪,她就那么看着,看着那些不堪回忆的过往,那些被掰开依然血淋淋的伤疤,就仿佛看向一段即将被尘埃淹没的时光,她脸上出奇的镇静,眼尾薄薄的,缀着明亮的光。
一件件五花八门的首饰在宁一鹤眼前被拧了起来,他麻木了,一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在他眼前不停地幻化交织,他浑浑噩噩的,不知置身何处。
午时的热浪腾腾涌进来,松鹤堂内安静如斯,唯有首饰被翻动的细碎声响,时不时叩动人的心弦。
如月将所有属於宁晏的物件归於布囊里,挺直腰身,眼眶里漫着湿气与燕翎道,
“主子,都收好了。”
燕翎脸色是极不好看的,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他一直在观察身边的妻子,宁晏过於平静了,平静到仿佛她只是一个看客,这让燕翎越发难过,他牵了牵她冰凉的手,问道,“岳母的牌位你打算如何处置?”
宁晏沉静的眸子倏忽一动,慢慢聚起疏离与冷淡,看着宁一鹤,“和离吧,我想我母亲生前最遗憾的事,该是没能与你要一纸和离书,我把她牌位挪开,从此我们母女与宁家再无瓜葛。”
坐在上方的老太太听了这话,猛地抬起眼,胸闷气短喝了一声,“胡闹...”因心神大受打击,这会儿人已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她捂着胸口,艰难道,“燕翎,国公爷与我们老爷子的交情,你是知晓的,宁晏这般做,便是背信弃义,她前脚利用宁家得了这门好婚事,转背就彻底丢开,她不要脸,你也由着她胡来?”
燕翎视线慢腾腾转过来,“老太太是要与我讲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