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樾盯着忽明忽暗地灯火,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她怎么说,今年又不回来过除夕?”
东厂的内侍跪在门口,只觉这御书房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战战兢兢不敢接话。
依依着实不打算回京过除夕。
她发现营州再往北的一千里之处,有一处广袤的平原,此处气候湿润,背风面海,很适宜种植水稻,若在此处耕种,不知要养活多少百姓,女真以游牧为生,并不擅长种植,故而依依趁着这次战事,带着精兵悍将杀去女真腹地,上书在此地建奴儿干都司,从中原移民到此处,与女真人杂居,拓展大晋东北疆域。
这一日正是腊月二十一,沈阳风和日丽,朔风猎猎。
依依视察边防回来,穿着一件黑色大氅大步踏入营帐,
“朝廷可有来信?”
门口一内侍躬身迎着她进来,立即递了一精致的手炉给她,依依挥挥手,表示自己不冷,再次抬眼问他,“我的折子已送出去七日,论理陛下也该有回信了。”
内侍抿嘴一笑,朝内帐一指,“朝廷来人了,提督进去瞧瞧便知。”
“哦……竟然派了人来?来的是谁,莫不是兵部侍郎刘大人……”她一面惊讶,一面抬起帘幕迈进去,瞧见博古架旁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嗓音戛然而止。
那人穿着一件玄色描金大氅,双手拢在一处明黄的暖套里,丰神俊秀,郎艳独绝。
依依那一刻的心哪,仿佛从冰天雪地里滑入油锅,覆在冷硬心肠外的那一层冰霜慢慢崩裂,四肢五骸的血液也由之沸腾,可偏生那与生俱来的自持又将那股腾腾热浪压下去,化作眉梢间一抹情不自禁。
“你来了……”
“是,我来了……”
他眉目隽致走下台樨,立在她一步开外的位置,
“依依,别躲我了,我都由着你……”
在感情这一场博弈里,他输得彻底。
裴樾从袖中掏出一道诏书,递给她,“我的掌印大人,你如愿了。”
来之前,他下旨擢升少谦为司礼监掌印。
依依现在是大晋名副其实的内相,上可劝谏天子,下可督查百官,四海每一封文书都会从她手中过,每一道诏令都要经她朱笔玉书落定。
她握生杀予夺,定世间干坤。
依依闻言眼眶瞬间涌上一抹潮气,她怔愣片刻,拽起裴樾的手,
“你跟我来!”
她牵着裴樾出了营帐,二人同乘那匹火红的赤兔马,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