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谁处於弱势,谁就活该任人鱼肉。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同样的,昙摩罗伽夺回王权以后,赤玛公主为族人报了仇,还不甘心,对张家其他支系的族人也不依不饶,在其他人眼中,情有可原。

事实上很多人觉得这样的复仇才叫大快人心:张家人几乎杀了昙摩家族满门,赤玛公主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屠尽所有张姓人家。

所以,赤玛公主对昙摩罗伽生出了怨恨之心。

他阻止赤玛公主报复无辜的张家人,从她刀下救出被牵连的汉人,她认为他背叛了昙摩家族。

赤玛公主不懂昙摩罗伽的用意吗?

她不知道提拔张旭对扶持新贵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赤玛公主懂。

但是这些不足以抵消她的仇恨。

正如李玄贞,他明明是个分得清轻重利害关系的人,他可以一次次宽恕桀骜不驯的部下,可以和生死仇敌化干戈为玉帛,却不愿放过无辜的谢家人,只因为他对母亲立过誓言,要让谢家为她陪葬。

李玄贞和赤玛公主,都因为仇恨而变得扭曲,无法扭转。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他们都有辛酸的过去,但是这不是他们朝无辜的人发泄恨意的理由。

瑶英望着昙摩罗伽深碧色的眼眸,不无感慨地道:“法师,我和张家后人处境相似。”

昙摩罗伽眉心微动。

瑶英舒口气,皱了皱鼻子,眉间溢出笑意,脸上神色变得轻快了些。

“所以,刚来王庭的时候,我听说了法师、赤玛公主和张家的事,对法师十分敬佩。”

那时她的感觉,就像走了很长很长的夜路,绝望无助之时,忽然看到亮光闪烁。

昙摩罗伽和赤玛公主关系紧张,他这么聪明,肯定明白该怎么缓解和姐姐的矛盾:放纵赤玛公主杀了所有张姓汉人,纵容赤玛公主以残杀汉人奴隶取乐。

他不愿意这么做。

他告诉赤玛公主,她已经报仇了,不能肆意凌辱无辜之人,哪怕赤玛公主因此仇视他。

瑶英挺直腰板,坐姿端正严肃,道:“法师心无外物,志向高远,这些小事对法师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过我还是想告诉法师一件事。”

昙摩罗伽看着她:“告诉我什么?”

瑶英抬手抚了抚发鬓,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道:“我想告诉法师,法师的仁厚不是没有意义的,对张家后人,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法师的宽厚,影响的是我们的一生。如果我遇上的人是法师,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昙摩罗伽意志坚定,胸中自有丘壑,不在意世人的眼光,赤玛的怨恨和部下的不理解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心境。

他如此理智清醒,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劝解和安慰。

但是瑶英还是想把心里所想告诉他,想让他知道,他有多么难得。

她望着他,眉眼弯弯,眸中一片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