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多法师长长地叹口气,朝昙摩罗伽行礼。

“您难道要因为世人的不理解,就放弃自己修行了多年的道?您天资聪颖,是我见过最有天分和慧根的人,是波罗留支最得意的弟子,您若能专心研究佛理,日后必成释门伟器,中途而弃,何其可惜!”

昙摩罗伽神色淡然,目光却很坚定:“万法唯心,一念心,一切万行,明心见性,见性成佛。我和寺中僧人所选的道原本就不同,既不同道,无需同路。”

“幼时,我见朝中大臣勾心斗角,只顾眼前利益,百姓生活困顿,饱受战乱之苦,曾对师尊说,愿竭尽一生,平定乱世,让王庭远离战火。”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世人疑我、厌我,众僧鄙我、笑我,於我而言,如过眼云烟。”

他记得自己信念,消弭战火,让王庭长治久安,兵销革偃。

提多法师浑身直颤:“那王为何要放弃自己的道?”

昙摩罗伽合十盘腿:“何为道?”

提多法师一怔。

昙摩罗伽望着佛像,缓缓地道:“千江有水千江月,月如佛性,千江如众生,佛性在人心,月照江水,无所不映,每一条江水都能映照明月,我如千江,亦有我的佛性,我的明月,我的道。”

“二十几载,我肩负王庭,潜心修道,不敢有丝毫怠慢……我无愧於王庭,无愧於信念,唯独愧对一人。”

“她知我,懂我,於我共历风雨,砥砺前行,我面对她时,欲念不止,贪嗔痴起,心境无法平和,念经之时,亦不能遏制。我曾以为,此生永堕地狱,唯有死后才能成全自己的私心。她回来的一刹那,我便知晓,这执念已经深入肺腑,刻骨铭心。”

“生如朝露,不在沙门,我也能修我的道。”

“若要断绝欲念,再不与她相见,我这一生,将如一具空壳,毫无乐趣可言。”

他已经沉沦在爱欲当中,无时不刻渴望着她,不必再自欺欺人。

提多法师听出昙摩罗伽的决心和意志。

他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一人担负起整个王庭,一手佛珠、一手钢刀并没有让他摇摆疑惑,他始终记得自己的信念和责任,所以,当他动了爱欲时,同样意志坚定。

“王……”提多法师叹道,“文昭公主对您的情意,对王庭的恩德,已经传遍王庭,您贵为佛子,与她结合,世人不会再阻挠辱骂。”

他还是王庭的佛子,信众们敬仰他崇拜他,可以容忍他和文昭公主继续来往。

昙摩罗伽唇角微微一扯:“我的修道之路,有她相伴,足够了。”

他不可能让她继续没名没分地和他来往,让她被世人暗地里唾骂。

他要她,就会给她全部,让她无忧无愁,尽情欢笑。

提多法师摇摇头,痛心疾首,无可奈何,和佛子论道,谁能辩得过佛子呢?

可惜啊,波罗留支最聪慧的弟子,果然是尘缘未了。

他举起法杖。

昙摩罗伽阖上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