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奉命镇守堡垒,孤悬域外,失去和中原的联系,苦苦支撑了几十年,不知道中原已经几经动荡,改朝换代。

昔日风华正茂的骑兵,垂垂老矣,仍然守着旗帜,想突破封锁,和中原恢复联系。

他们时常遥望东方,等着王师救援。

上一代人死去,下一代人秉承他们的遗志,继续坚守。

城主看到西军旗帜上的汉字,大哭了一场,带着他们去见还活着的守军。

许多年前,老人是守军中年纪最小的斥候,后来其他人一个个死去,他埋葬自己的同袍,替他们继续等待东归的那一日,从青年等到中年,又等到老年,等到牙齿落光,白发苍苍,依然等着。

当瑶英和李仲虔走进土堡时,那个躺在草堆里的士兵浑浊的眸中燃烧起灼灼的亮光:“援兵来了?”

杨迁想要解释他们不是朱氏的兵马,瑶英朝他摇摇头,走过去,握住老人的手:“我们来晚了。”

老人挣扎着爬起身,在孙儿的搀扶中走出土堡,看着猎猎飞扬的旗帜和军容整肃的西军,佝偻的背慢慢挺直,推开孙儿,一步一步走到高台前。

“兄弟们,援兵来了!”

随我杀啊!

残阳如血,老人苍白的发丝上抹了一层血色,仿佛还是昔日那个和同袍们一起并肩作战、誓死不降的俊朗儿郎。

他一个人立在那里,身后空无一人,又好像有无数英魂和他站在一起。

李仲虔一身染血的战袍,斜坐在土堡上,望着那个面向东方的老人,拔开酒囊,冲洗剑上黏稠的血。

烈酒洗去血腥。

也一点一点洗去多年来积压在他心头的阴云。

他记起少年时的自己,满腔热血,一心想着和父亲舅舅那样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瑶英撒娇卖痴,央求他带兵,请他帮忙处理军中事务,他想帮她在西军树立威信,全都应下。

渐渐的,他融入其中。

他和杨迁他们臭味相投,和部落胡人不打不相识,中原的过去离他越来越遥远,乃至於他有时候记忆模糊,居然记不起李德的长相。

瑶英一直担心他莽撞地去找李德拚命——她故意以西军事务拖住他,让他分心。

她得逞了。

见了那么多乱世中的悲欢离合,他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李仲虔。

沙漠中的土堡,残破不堪,长风刮过,似野兽在咆哮。

李仲虔还剑入鞘,站起身,扫一眼从土堡不同角落聚拢过来的百姓,暗暗道,这座土堡外有一座水草丰美的河谷,可以教他们种些桑麻和粮食。

……

李德驾崩后,李玄贞写下一份诏书交给李仲虔。

他承诺不会对他和瑶英不利。

李仲虔嗤笑,随手把诏书扔到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