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一口气。
宋国当初积弱,就是因为重文轻武,青壮不愿参军,一心唯读圣贤书,宋国被打得龟缩江南,倒是知道号召青壮参军了,却不肯放权,只让文官带兵,就像张熙,他是武官世家出身,有能力有资格领兵,但他的同僚大部分却都是文官,顶头上司甚至还兼职朝廷大学士之职,让一帮文官上战场打仗,能好就怪了。
不是哪个文官都叫黄裳的。
文官里虽然也有好的,但事实是大部分的文官都看不起武人,这些士卒放到哪里都是精兵良将,在这些文官的手底下,却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回肉,据他们说,那些杂牌军甚至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喝上一回淡得像水一样的肉汤,生活条件直逼魏晋南北朝。
但这些文官也不是贪污什么的,上头发下来的就这么点,他们只是懒得去管,懒得上书,懒得去要,更不会为了一帮军卒去得罪上面,误了自己的前途。
覆巢之危就在眼下,隔江仍唱后-庭花。
我从军营那边回来,顺手捡了一只灰灰的海螺,只是不大好吹,临到屋舍前我又给扔掉了。
黄药师正在廊下吹曲。
吹的是他新编的桃花春夜曲,他这个人很有取名的天赋,编的曲子名都很有些诗情画意。
碧海潮生是极情之曲,惑人如浪潮汹涌,於情意绵绵时杀机四伏,桃花春夜则是纯粹的赞景之曲,寻寻觅觅,一波三折,终在烂漫桃花深处得见清幽。
我站着听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蹦跳了几下,搓了搓手,回房灌暖炉了。
诗情画意是好,但在冰天雪地里吹着风听曲子,还是不要了。
黄药师一曲吹完,过了一会儿才进门,他就像是冰雪做的人,天再冷他也不觉得冷,还很有闲心地在屋舍后给我的那只肥胖狐狸搭窝棚。
我一只手抱着暖炉,一只手把肥狐狸揽在怀里,从窗户缝隙看黄药师搭窝棚。
我说道:「这狐狸跟我们睡惯了,你给它搭得再好,它也不会肯去睡的,何况这么冷的天,木头搭的窝棚能住吗?」
黄药师说道:「狐狸长毛就是为了过冬,这里是避风口,不是很冷,养儿三载尚要独居,何况狐狸和人的计岁之法不同,它也该一个狐狸睡了。」
我伸手摸了摸狐狸肥嘟嘟的肚子,有些舍不得。
木头窝棚搭了一个多时辰,黄药师看了看,又将窝棚从屋后挪到屋檐底下,过了一会儿,又放到了窗户底下。
我问他,「窗户底下就不冷了?」
黄药师说道:「还要铺些御寒的皮毛。」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再等几天吧,现在是最冷的时候,等到春天里再让它出去睡。」
黄药师不赞同地说道:「到了春天就冲了,现在让它习惯睡窝棚,少进屋子里,春天就不会到处飞毛。」
说到底还是为了掉毛的事情。
说实话,我也有些嫌它。
肥狐狸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吱吱呀呀地跟我说话,像是哪天要成精了似的。
当天晚上肥狐狸就住上了木头窝棚,黄药师在窝棚外面加了个扣锁,狐狸从里面打不开门,於是吱吱地挠了一夜。
隔天是个大晴天,因为早就跟军营那边说好了,我有了个难得的闲置时间,黄药师也难得地放松了对几个徒弟的压榨,练了他们一个上午,就抬抬手让他们自己去玩了。
说是自己去玩,曲灵风肯定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陈玄风必然还是一个人再练几个时辰,梅超风去军营看练兵,如今她已经是个半大姑娘了,长相清清秀秀的,倒确实很能引人注目起来,甚至我还听说这一批的精兵里已经有人在暗搓搓地打听梅超风的消息了。
我很为这个小伙子感到悲伤,他不知道自己眼里可爱的小姑娘心里已经有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个心上人。
对的,又多了三个。
成婚之后,黄药师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徒弟了,他不关心徒弟的个人感情,我倒是挺关心的,梅超风很显然是女生外向,满脑子都是兵哥哥,陈玄风满脑子都是练武,当时伤心了一下也就过去了,只有陆乘风,谁都没想到他对梅超风的感情是真的,从十岁起到现在十三岁了,仍然一心是师姐。
每次梅超风从军营回来,军营那边总要有人遇到鬼打墙,不关上三天三夜不甘休的那种,整个桃花岛上,也就黄药师和陆乘风有这个布阵水准。
这个小小伙子的心态已经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