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千寿郎的眼底有一片委屈的水光。
“我,我我有点饿了,去找点吃的。”他丢开手里的纸浆糊,急匆匆地将染着颜料的手在裤腿上抹了抹,转身就朝外走。
“千寿郎”优娜有些担心,问道,“他没事吧”
“没事的。”杏寿郎笑着说,眉头高扬,“我们炼狱家的人可都是很强韧的。”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优娜的下巴上。女子洁白的肌肤上,有一片滑稽的红;他咳了咳,小声地提醒“下巴上有颜料快擦一擦吧。”然后,将原本蠢动的手放回了袖中。
“啊谢谢。”优娜拿起镜子,用手帕擦拭起自己的肌肤来。
杏寿郎看着她对镜自照的模样,慢慢地别开了视线。
话虽如此,千寿郎这副奇奇怪怪的反常样子,还是叫人很担心。但千寿郎回了自己的卧室之后,就闭门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晚餐前才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千寿郎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像是哭过了。
优娜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千寿郎哭包包的原因。莫非是这小家伙听说自己嫁人了,芳心碎了一地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千寿郎年纪太小了,她原本就不大可能对他生出什么异性之间的心思。
晚餐过后,杏寿郎很主动地去洗碗,让哭得眼睛肿起的弟弟好好休息。优娜用纱布泡在热水里,绞干了给他敷眼睛,说“这样热敷一阵,可以消肿,免得叫你父亲看到了。”
千寿郎很乖巧地将纱布捂在眼睛上,就像是戴了个眼罩。一边捂,他一边小声地问“宇喜多小姐不,宇喜多夫人,你的丈夫是怎样的人呢普通的男人吗商人,还是读书人或者说,剑士呢”
优娜见千寿郎这么关心她的丈夫,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哎呀我的丈夫啊,你也应该认识的。是音柱阁下,宇髄天元大人。”
千寿郎刷的摘下眼罩,两眼瞪起来“是、是宇髄先生吗”
他当然知道宇髄天元兄长的同僚,鬼杀队最精英的剑士、九柱之一。名号太多,掰着手指都有些数不过来了。
“是的。”优娜点头,“可能是杏寿郎大人忘记告诉你了吧我是天元大人的第四个妻子。”
千寿郎有些绝望了。
如果是其他的男人,比如普通的商人、平民,那还也许有转机,因为他们是绝对比不上自己的兄长的;兄长拥有卓绝的剑术与宽阔的胸怀,镇上那么多的女孩都喜欢着他,没有人会拒绝兄长。可如果宇喜多的丈夫是音柱阁下
那就是和兄长打平手了啊两个人都是鬼杀队的柱,实力是不分上下的
眼看着千寿郎眼里又有了一汪眼泪,优娜连忙安慰道“千寿郎在我的心里也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哦。千寿郎每天早上都有练习剑术吧你练剑的样子呀,真的相当帅气,在我心里比天元大人练剑的样子要可爱呢。”
是真话,因为宇髄天元的武器是忍刀,他不怎么用打刀和竹剑;就算拿起来了,也当苦无使,直接飞出去扎人。千寿郎这小孩正儿八经练剑的样子,可比宇髄天元要可爱多了。
“真的吗”千寿郎抹了抹眼角,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是真的”优娜信誓旦旦地说。
另一头,洗完了面碗的杏寿郎撩着袖口走了出来。因为刚做了家务,袖口还被绑在肩上,黄红相间的长发也在背后束成了一股,瞧起来格外英气爽利些。
瞧见自家弟弟委委屈屈的样子,杏寿郎便大步走过来揉他脑袋。“千寿郎,坚强一点。”他挂着爽朗的笑容,用沾着水珠的手再次把弟弟的头发揉乱,“宇喜多再过几天就要离开我们家了,可别在最后的时候用哭脸对着客人。”
这话更惊雷了,千寿郎不可置信地说“宇喜多小姐,马上就要走了吗去哪里”
杏寿郎的目光里有宽慰之意“当然是回到她自己的家人身旁。你忘了吗她有丈夫,也有家人。”
这是杏寿郎方才在晚餐时就已经下了决定的事情。
如果宇喜多再留在这里,难保千寿郎在日后分开时会更加伤心,也难保自己会生出动摇的心思,再也无法坚持最初的原则。
宇髄是他的同僚,也是猎鬼的伙伴;他决不可做出伤害宇髄的事情。因此,远离他的妻子,是身为一个男人必须的担当。
听兄长这么说,千寿郎终于压下了眼底的泪光,点了点头“如果宇喜多小姐能回到自己的家人身旁的话,那一定会很开心吧。”
优娜抿唇一笑,说“是呢。”
千寿郎长舒了一口气,很懂事的样子,道“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以后我不会再哭了。”
等到千寿郎离开了,优娜歪头一叹,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没想到我已经在炼狱先生的家打搅了这么久了,是时候回天元大人身旁了。”
杏寿郎点头,目光璀亮“宇髄一定也在思念着你。”
优娜屈膝托腮,笑眯眯地说“不过,我还挺舍不得千寿郎的。炼狱先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弟弟,我可真是羡慕啊。”
杏寿郎愣了愣。
“羡慕吗”
女人点了点头,低垂眸光,说“是啊。能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无论是贫寒还是富裕,都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里有家的感觉,让人感觉很舒服,像做梦一样。”
她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家人,不是魔王为她编造的那些,而是自己真真正正的家人那些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与魔王定下“绝对公平的交易”的家人与朋友。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的话,她绝不会在那晚奏响暗黑奏鸣曲她总是这样想着的。不过魔王不这么想,魔王殿下只是在压榨劳动力,万恶的资本主义怎么还不倒,可恶。
杏寿郎看着她出神的样子,人安静了下来。
他还是挂着爽朗的笑容,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又糟糕地生出了阴暗龌龊的心思了;是那一束不该存在的光在不忠地扩张自己,叫所有过了花期的日轮草全都张开了花瓣,催促着驻足的旅人心动。
心咚咚地跳着,像遇见了强敌。杏寿郎猜到了,这个敌人就是自己。
他倏忽站起来,说“我先去休息了,晚安。”
“嗯。”她没有察觉到面前这位炎柱阁下的异样,很客气地点头说,“晚安。”
与她分别后,杏寿郎回去练了会儿剑术,直到浑身是汗、筋疲力尽为止。在浴室痛快地泡了个澡,洗去了一身汗,他才拖沓着得到彻底锻炼的身体回到了卧室里,铺开被褥躺下。
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是,他却依旧睡不着。
他的眼前,常常浮现出女人的面貌来。她托着腮,皎白的肌肤像是一片柔软的羊奶。那双眼闪烁着淡淡的星辉,唇瓣微微启合,说“这里有家的感觉。”
然后,她不受杏寿郎所控制,抬起头来,嫣然笑着问“炼狱先生杏寿郎大人,能给我一个家吗”
这一刻,杏寿郎陡然睁开眼坐起来,身后不知何时已大汗淋漓了。他重重地呼了几口气,慢慢地站起身,推开门,朝走廊的转角走去。
夜色晴朗安静,他的脚步穿过走廊,留下梭梭的轻响。一边走,他一边想她休息了吗是否还和上次一样,无法入眠呢
但这一回,她却是已经休息了;也许是因为睡前乘凉忘记合门,此刻月光正透过大敞的门户,一直落入她熟睡的面容上去。宁静而恬淡的脸庞,仿佛正处于一个家人环顾的温馨的梦境。
杏寿郎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她的枕边悄然坐了下来。不在人前时,他并没有笑,只是专注地看着熟睡的女子。
四下里静悄悄的,有夜虫在树上低鸣。他慢慢地低下身,凑近了女子熟睡的面庞;一手撩起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想将一个浅淡的、除他以外,无人会知晓的吻落在她的额上。
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
她不知道,她的丈夫不知道。过去、将来,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会把这个吻一直深埋在心底,直到死在恶鬼的手中,与日轮刀一起,带入坟茔之中去
杏寿郎原本是这样想着的。
可最终,他没那么做。
“救助弱者,是生为强者之人的职责;而伤害他人,是决不可原谅的。”
“杏寿郎,你要担负并履行你的职责,这是你生来的使命。”
母亲曾说过的话忽然在耳畔响起。
亲吻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女子的睡颜,便收回手,亦直起了身体,一切皆倒退回原样。他没越过那条线,她还在梦乡中。
静默片刻后,他便如来时一样,安静退了出去。
屋外月色如雪,一片寂静;料想没有太阳的时候,那片日轮草也在月色下生长的好好的。而太阳就更不需要日轮草了,这不过是一场没什么意义的偶遇。
于是,杏寿郎低下头,不再注视天空。,,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