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身世
武安侯府在京郊的庄子距此极近, 秦珣下令,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去。
敲开门后, 那家丁楞了一楞。待看到随行侍卫,立马醒悟过来,连忙行礼,请了他们入内:「贵人这边请。」
家丁在前边引路,一面走一面笑道:「真巧,我家主人今日正好也在庄子上……」
秦珣脚步微顿,看了秦珩一眼,微微一笑:「是么?那倒真是巧了。」
孟师傅平日很少出门,今日难得出门,竟给他们遇上了。
秦珩亦是讶然。
家丁将他们引到正厅之后,奉上茶水,奇道:「咦,我家主人哪里去了?」
正说着,一声咳嗽响起,秦珩回头,见到武安侯孟越正拄手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行得极快,拐杖落地, 发出「笃笃」声。
「不知皇上驾到,臣有失远迎, 望皇上恕罪。」武安侯看见他们,神色微微一变,他当即放下手杖, 欲行大礼。
秦珣忙伸手阻拦:「孟师傅不必多礼。」
行动之际,他不小心接触到武安侯的手背。触手冰凉,他不由微怔。他怔忪之时,武安侯已经不着痕迹收回了手。
武安侯笑了一笑,脸颊的疤痕抖动,他哑声道:「上了年纪,身体不比以前……」他说着,再次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杖。
秦珣点头,轻声道:「师父早年沙场征战,落下一身的伤,原是该好好将养身体。」
武安侯看看外面的雨雾:「今日出门时还好好的,这鬼天气。」他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秦珩,又看向秦珣:「皇上怎么会在这里?」
「出门办些事,下雨了,听说师父的庄子在这儿,就避一避雨。」
武安侯眼神微微一闪,忽而皱起了眉:「怎么你的衣裳是湿的?」
「嗯?」秦珣一怔,继而轻笑,「没事,厅堂暖和,待会儿就干了。」
方才下雨,雨势极大,虽有雨具,可他护着瑶瑶,身上难免会被雨打湿。二月春寒料峭,此刻虽有寒意,他却也能忍得。
「年轻的时候不注意,上了年纪,有你后悔的。」武安侯声音嘶哑,「老臣这里,还有从未上过身的新衣,皇上若不嫌弃,先去换了,总比湿衣沾身强。」他说着又扫了秦珩一眼,神情有些古怪:「这位姑娘身上倒不见水渍。」
听孟师傅提到自己,秦珩有点意外,她下意识看向皇兄,口中答道:「方才他护着我,我没被雨淋到。」
她几步到皇兄跟前,嫣然一笑,低声道:「你去把湿衣赏换下来,穿着不难受么?我单看着就怪难受的。」
秦珣看看她,又瞧瞧武安侯,点了点头:「也好。」——在孟师傅的庄子上,又有孟师傅在这里,他不必担心她的安全。
有家丁领着秦珣离去,正厅中只留下武安侯和秦珩。
秦珩笑问:「侯爷今日怎么也到京郊来了?」
武安侯只瞧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珩见武安侯闭目养神,分明无意搭理她,她有点尴尬,也不再出声,干脆静静地站在一边,望着雨幕出神。
正厅里安安静静,只有外边的雨声。
忽然,身后有强劲的风声袭来,秦珩暗惊,将身斜刺地一侧,险险避开。她回身站定,却是武安侯正持了手杖,向她打来。
他虽身形不便,但攻势极猛,招招攻向她的要害。
「侯爷,你干什么——」秦珩惊呼一声,「救命」,左躲右避。
然而正厅中只有他们两人,秦珣秦珩一行今日的侍卫都被安排在廊下避雨。此时雨势渐大,雨声哗哗。她这一声惊呼,很快被雨声所淹没。
武安侯扯了扯嘴角,幷不理会她。他出手极快,手杖如风,将她笼罩在其中。
秦珩不明白他爲何这么做,但是如今危及性命,也容不得她多想,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尽力躲闪。
武安侯手杖指向她胸口时,方停下手,咳嗽一声,哑声问:「你这功夫是从哪里学的?」
秦珩正欲以一句「家传功夫」含糊带过,但是惊魂未定的她不小心撞进武安侯的视綫中。他一双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她心中一凛,眼珠骨碌碌一转,小声道:「跟他学的。」
她躲避时的一些动作,是当年武安侯教过的,她唯恐他认出来,干脆推到了皇兄身上。她心里想着,即使给他看出来了,那也能糊弄过去。
武安侯冷笑,声音可怖:「他是谁?皇上?」
秦珩心下惴惴,她偏了头,苍白着脸,轻轻「嗯」了一声:「对啊,是他。」
「哈哈……」武安侯干笑两声,脸颊的疤痕随之抖动,「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去年四月?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就能从我手下躲过这么些招?你这身手,没个三五年,练不出来!」
秦珩心里暗惊,悄悄后退了半步,口中却道:「我聪明,不成么?再说,我以前还学过一点其他的。」
武安侯不答,他眼神一闪,也不见他走动,身形已倏忽到了秦珩跟前。
秦珩一楞,随即后退。
然而不过身子刚动,她的下巴就被人攥住了。秦珩微怔,躲避不得,她也不挣扎,只瞪着眼睛问:「你,你,你,你干什么?」
她心里虽然慌乱,却不甚惧怕。她很清楚,武安侯的目的不是要她性命。——他若真要她性命,她只怕已经活不到现在了。他多半是怀疑了她的身份。秦珩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向他说明自己究竟是谁。
武安侯模样凶狠,手上动作却不重。他搬过秦珩的脑袋,撩开了她耳际的头发。双目如鹰隼一般,盯向秦珩耳后。
秦珩给他看得头皮发麻,耳朵无意识地缩了一缩。
秦珣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他大惊,手腕一翻,匕首直指向武安侯后心,冷声喝道:「侯爷这是做什么?这虽是侯爷的庄子,可也是朕的天下。」
支开他,是要对付瑶瑶,还是要查探瑶瑶的身世?若想问,直接问就是。
他手上的匕首只消往前送一寸,立时就能要了孟越的性命。然而他幷未这么做。
瑶瑶看见寒芒一闪,也忙出声:「哥哥……」
孟师傅没想取她性命。
武安侯似乎不曾察觉身后的匕首,他不顾少女身体的轻颤,认真看了看她耳后,他眼睛微微一眯,看到了那处与别处莹白不同的带点肉粉的小点。
他动了动唇,松开秦珩,十分笃定:「这里以前是颗痣吧?不留神看看不出来,认真看才能看出不同来。」
秦珩不答,她得到自由后立马从武安侯身边绕过,几步到皇兄跟前,轻巧地躲在他身后,只从他手臂边探出脑袋看着孟师傅。
她用手轻轻揉了揉下巴。还好孟师傅力道很轻,不然肯定会红的。
秦珣挑眉,一手转着匕首,一手牵着瑶瑶后退一步:「孟师傅想说什么?」
武安侯拄着手杖站定,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逡巡,半晌之后,才涩然问道:「如果臣没猜错,瑶瑶姑娘其实是当年的齐王吧?」
秦珣神色不变,只笑了一笑:「师父何出此言?当日四弟下葬,师父可就在京城。」
武安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秦珩,声音嘶哑:「齐王的屍首运回京城时,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容。听说是在荆枣崖下找到的。说是齐王使得,说是旁人,自然也是使得的。齐王死在太平县,这位瑶瑶姑娘却是生在太平县,而且容貌、年纪和齐王一样,甚至连痣的位置都相同,还特意消掉掩盖,有臣教的功夫,还特意祭拜了苏娘娘……臣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顿了一顿,一字一字道:「她,就是齐王!」
秦珣微眯起眼,沉声道:「侯爷怎么知道她去祭拜了珍妃娘娘?」他心念微动:「难道对瑶瑶放冷箭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