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次,我去了,能不能说到你?”他委婉的问道。
程娇娘似乎出神,没有回答。
周老爷有些心虚,咳了声。
“如今朝中军事繁杂,争吵不休,这刘奎闹出这事,可是表不到功劳,说不定要挨一顿批,有他后悔的,他肯定上报的时候是信口胡说的,要不然兵部都不会批。”他笑呵呵说道。
出神的程娇娘抬头看向他。
“为什么兵部不会批?”她问道。
周老爷捻须笑。
“虽然明着没说,但当初陈老太爷把太平豆腐推荐给明海和尚,大家都是知道的。”他说道,“所以世人多少知道太平居於陈家有些关系,甚至很多人还猜背后的东家是陈家呢。”
程娇娘点点头。
这个误会她知道,也是她乐意见到的,再说。也的确是事实。
“兵部侍郎崔起跟陈相公是一党。”周老爷说道,“如果他知道这几个逃兵是太平居的人,他定然不会批的,所以放心,不用你出面,我去找他们一一说,这件事就解决了。”
程娇娘神情依旧,看着周老爷似乎若有所思。
“什么党?”她忽的问道。
“什么什么党?”周老爷愣了下。
“兵部侍郎和陈大人一党是什么党?”程娇娘问道。
周老爷呵呵笑了,到底是闺阁女子不知道朝中事。也听不懂这些话。
“就是一派的意思。”他笑道,又想这样说小娘子估计还不明白,“比如如今在处罚王步堂,重新选定西北经略安抚使的人选上,他们两个是意见一致的。”
程娇娘哦了声。
“所以你想,抓逃兵问责。牵连的话少不了太平居的事,那岂不是让陈大人为难,崔大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这样做的。”周老爷笑道,“你放心就…”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会这样做?此时有什么要紧事吗?”程娇娘打断他又问道。
这孩子还真好事….
难得她出了事主动来找自己,可见是当亲人看,周老爷心里很高兴。又忍不住几分小得意,於是耐心的问答。
“这说起来也就话长了。”他说道。“还记得上一次我被那姓刘的陷害的事吗?”
程娇娘点点头。
“那次的事就是小事一桩。”周老爷说起来就愤愤,“那姓刘的就是拿准了时机,西北战败,皇帝震怒,朝中那些文臣追着王步堂咬着不放,堆到皇帝面前的弹劾奏折足有一人高,就算有高通事撑腰都没震住。硬是削职查办,王步堂的手下刘俊更是被斩首示众。这个时候,但凡出点事就能被人奏到皇帝面前,定个军事大罪,所以才成了要命的大事,没人敢出头帮忙,亏的是娇娇儿你,要不然咱们周家指不定已经合家下了大狱了...”
如果不是娇娇儿你的话,这些事估计也没有,当然,这话周老爷绝对不会说出来。
他只是叹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几分看透世情的云淡风轻。
“这朝争就是这样,你死我活,一扫一大片…”
“王步堂是谁?”程娇娘问道。
周老爷微微皱眉,这孩子问的也太细了。
“是原肃州知州兼西北经略安抚使,曾任枢密院院事。”他说道,“是武将中最高的官职了,也不是谁都能坐到这位置的,就是王步堂他如果不是找了好靠山,也不会轻易坐到这里….”
“靠山是高通事吗?”程娇娘问道。
这孩子听得够仔细的。
周老爷点点头。
“他是什么人?”程娇娘又问道。
还真是…
“贵妃姓高..”周老爷说道,“太后,也姓高。”
程娇娘点点头。
“咬着王步堂不放的人中有兵部侍郎崔起和陈绍吗?”她又问道。
哎,行啊,没说的也能猜到。
“是啊。”周老爷点头说道。
“所以说他们是一党?”程娇娘问道。
周老爷点点头,哦,对,对,这又回到他们最初的问答上了,绕了这么大一圈啊……
程娇娘不再问了,默默不语。
“所以这件事你别担心了,小事一桩。”周老爷说道,也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我明日就去找刘奎,兵部那里我也去打个招呼….”
“舅父。”程娇娘打断他说道,“不用了。”
周老爷愣了下。
“什么不用了?”他问道。
“这件事舅父已经帮到我了,余下的就不用再管了。”程娇娘说道。
这是心疼怕麻烦自己?还是觉得用不着自己了?
周老爷很自觉地选择后种。
她跟陈家的关系是要直接自己去说吗?
“这不用让陈相公知道,这是小事,我来说就成了。”周老爷笑道。
程娇娘摇头。
“这不是小事。”她说道,“一开始这仅仅是个小事,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周老爷一愣,旋即哈哈笑了。
说到底还是小姑娘,又遇到这么多事,小心的太过了。
“我不是太过小心。”程娇娘说道,“只是习惯凡事先想最坏。”
周老爷想到这女人的手段,不由神情有些郑重了。
“你,想到了什么?是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了吗?”他问道。
一开始当她来说徐茂修等人被抓了的时候,周老爷第一个念头就是又得罪人了,但又说想不起来有得罪人,要他去问问具体情况再说。
看来这是想起来了?
“我得罪也许不是人。”程娇娘说道。
不是人?
这话要是别人说,周老爷会直接给他一巴掌,但这个女子说…
茶室安静,日光格挡,显得有些阴沉,面前的女子素衣端坐,神情苍白木然,一双眼呆滞死死….
再想到她身上发生种种事…
虽然敬而远之,但官场中人多多少少都会相信一点鬼神之说…
不是人…
周老爷不由打个寒战。
“那是什么?”他不由干笑问道。
“运气吧。”程娇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