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像是完全没受大人们婚变的影响,这会还有闲心开玩笑:“小师父,你说这算不算家逢巨变啊?我奶奶说,人一旦要经历大事情大起伏,那就说明这个人是快要交好运了。再不济,也是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该和之前做个告别了。”
裴河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印象中,他听到过的最大烦恼,不是师兄的“我这次回家我妈又哭哭啼啼地劝我还俗,我不还她就要死给我看”,就是师弟的“师父又罚我收稻谷,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佛像塑得和你一样好啊”。
还从来没遇到过“我今年十三,我爸妈要离婚了”这类情感问题。
并且,因为分辨不出了了对此事到底是什么态度,他
一时之间还拿捏不准说话的尺度。如果劝她宽心,她若在意父母离婚,肯定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可如果鼓励她勇於争取,回头了先生找上门来,他又得无偿带小孩……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
了了拿起书,小心地靠近烛台,用隔着灯罩的烛火余温将已经干了一些书再烘上一烘。
暖融融的烛光下,她鬓角毛茸茸的额发像舒展的倔强毛,慵懒又随意。就在他出神之际,她忽然偏过头,与猝不及防的裴河宴四目相对。
她抿着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小师父你怎么看着我不说话?”
烘书不能靠得太近,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盯着书和烛台:“你不用觉得我可怜。我奶说,人出生时就自带命格,是贵是贱,是好是坏,命运早就暗中做好了安排。”
她这么豁达,倒令裴河宴有些意外。
以他对了了的了解,她这么爱哭的人,在知道父母要离婚的第一时间就该哭得天崩地裂,人尽皆知才对。如此平静,反倒不像是她。
“我没觉得你可怜。”裴河宴回答,“撇开你父母不谈,单论你。你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比同龄人看过更广阔的天地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羡慕了。更别说,你本身拥有的价值和未来待挖掘的无限可能,这些,都是独属於你的宝藏。”
了了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没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只会在她的父母面前,以夸赞她来达成社交目的。那些夸奖可能是真心实意的,但绝非发自内心。
她从来不会因为有人夸她跳舞跳得好,或者长得好看而开心。因为他们总会有意无意地提醒她,她有一个行业内顶尖的舞蹈艺术家做母亲,有一个天赋卓绝天之骄子的壁画师做父亲,她有出色的家庭背景,有还算优渥的经济基础以及近水楼台的教育资源。
但没有一个,是和她本身有关的。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可能是我认死理,在不该较真的地方较了真。我确实是因为我父母才有机会拥有这些。”
暖色的烛光,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他垂下戴着念珠的手腕,捻着珠子,想了一会:“这种事,本来就是怎么想都对,没有标准答案。佛经有言‘境随心变’,可能你走到下一个阶段,又会因为当下的心境不同而产生新的想法。”
“那……关於命运的说法,是真的吗?”了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