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怀疑这就是过云肆意试探考量她留的后手,又或者说,这也在他对了了的评估范围之内。
她当然可以直接看破,扭头就走,以此来宣示自己被人衡量拿捏的不满。
换做是别的事情,她完全有可能这么做。她可以理解这个世界上有不完全的公平公正和游走在各行各业各种规则下的交易与置换,但她也有不接受的权利和选择。
无非是日子过得清贫寡淡一些,离世人眼中的成功再差上个十万八千里,即便是作为谈资都不够及格的那一种。
过云没有催促她,他笃定了了会回来坐下。
他提壶,往了了的茶杯中注上了半盏茶。
距离裴河宴提出要暂缓还俗仪式已经过了二十多天,许是上一次了了在这件事情上的反应太大,裴河宴后来还特意找她商量了一下时间,询问她的意见。
了了对这件事本身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她从没想着要干涉他的决定,尤其这件事还是他自己的私事。但她也清楚,这是上回谈话后遗留下来的问题,他不希望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再因为时间或者别的原因与她产生分歧。
他愿意让了了参与他的任何事情,并且不对她做同样的要求。
这就是他的态度。
茶壶被放回石桌上时,壶底与桌面发出了轻轻的摩抆声,像极了老师在书写板书时,粉笔摩抆着黑板刺喇出的动静。
了了回过神,若无其事地坐回石桌旁。
过云抬眼,看了看她。虽什么也没说,却把她平日爱吃的糕点往她面前端了端。
“也许你心中会觉得,我既不是他的父母,也不是他的亲人,却自持教授过他多年佛雕艺术就端起长辈的架子考验你,有些越俎代庖。但他六岁时,还那么小,就跟在我身边了。” 过云边说边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他小河宴时期的身高,那高度几乎没比这石桌高多少。
“我少年时就出家了,没娶过妻也没有养过孩子,在小河宴之前我只收过一个弟子。他的大师兄拜入我门下学佛雕那会早已成年,聪慧伶俐,不仅不需要我操心,反而还能反过来照顾我。” 过云一想起自己这两个天之骄子般的弟子,连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你画壁画的应该也知道,艺术类的工作在激发创作灵感时,是连自我都会抹杀的。我的生活习惯很差,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糙老和尚忽然养了一个小娃娃会是个什么场面。”
能想象。
了致生初初照顾她时,也是手忙脚乱的。
他自己随意吃什么都行,光馒头蘸腐乳就可以一天吃三顿,稍丰盛些就再加个咸鸭蛋或者咸菜丝。可了了这样吃,他就看不过眼,自己捣腾着学做菜,学下厨,可惜天赋不在此,怎么做都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