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渺渺讶异,「学长连拿钥匙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他坦白承认︰「没有。」
路渺渺无法和一个酒醉又生病的人讲道理,正好电梯到了他的楼层,她伸手,向他下身口袋里伸去。
柔软的小手在他口袋中探索,隔着一层布料,若即若离地碰触。
像一层细细密密的蛛丝,从皮肤传达到心底,再不受控制地通向身体各个角落。
何知礼什么都没有说,却无声地,搂着女孩肩膀的手指渐渐扣紧,头颅深埋。
*
路渺渺好不容易找到钥匙,打开门把何知礼放进公寓,浑身都再没有一丝力气。
她功成身退,本可以就此离去,但是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何知礼,踯躅片刻,终於还是折返回去。
她换上那双深红色拖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问道︰「你家里有牛奶吗?」
她记得小时候每次外公喝酒,外婆都会热一杯牛奶给他喝。
既能醒酒,也能暖胃。
屋里的人没有说话,她独自把冰箱看了一遍。
里面除了一些常用的食材,就是某种特定品牌的矿泉水,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路渺渺没有找到牛奶,就换上鞋子,准备去楼下一趟。
屋里的人听到她的动静,忽然开口问道︰「你去哪里?」
路渺渺︰「去买牛奶。」
那边没有声音,过了很久,才继续说︰「不用去。」
他说︰「我不喝牛奶。」
路渺渺有些冲疑,站在门口,「可是喝牛奶对胃痛有好处,你不是胃痛吗?」
何知礼说不用,「我床头柜有胃药。」
路渺渺遂脱掉鞋子,去他房间里找了找。
房间依旧跟她上回来时一样简洁,床头柜上只摆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一份金融报纸和一个闹钟。
她从第二格抽屉里找出胃药,又倒了杯热水,放在他的床头,好整以暇问道︰「学长需要我喂你吗?」
何知礼睁开乌沉沉的眼睛看她,既不回应,也不反驳。只是缓慢地坐起身子,从她手里接过热水,把药喝了进去。
路渺渺见他的脸色有所好转,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起身,准备离去。
何知礼突然低声道︰「锅里有粥。」
路渺渺︰「什么?」
他说︰「帮我盛一碗,我现在想喝。」
「……」
路渺渺没见过这么颐指气使的人,仿佛使唤她是多么自然的事。
她想说什么,但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走进厨房,依言为他盛粥。
电饭锅仍在通电,里面的粥还是热的。路渺渺盛了一碗,端到何知礼的手边。
她以爲吃完这一碗粥,他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喝完粥后,他说屋里太热,让她去调低空调温度;然后又说了冷,让她去衣柜拿被子;最后说他口渴,让她去厨房倒水……
一直到淩晨两点,他才不再有什么事情,闭着眼睛睡去。
这个时候路渺渺也不可能去哪里,看了看客厅的沙发,只好暂时留宿这里。
*
第二天,何知礼醒来的时候,胃痛的症状已经缓解许多。
屋内无人,四周安静。他想起昨晚和自己一起回来的少女,下床朝外面走去。
来到客厅,忽地止步。
沙发上蜷着一名漂亮的少女,身材小巧,四肢纤细。身上只盖了一张薄薄的毯子,遮住大半个头顶,只露出一双秀长的眉毛和半个挺翘的鼻子。
客厅的窗帘大开,清晨阳光悉数投向她的怀抱,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明黄。
何知礼肩膀抵着墙壁,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才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
他停在她的面前,俯视看她。
想起昨天她爲他做的那些事,微微俯身,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手下的肌肤饱满滑嫩,像蛋糕上一层细腻的糖霜奶油,还未来得及收手,就已不知何时滑落到她的唇边。
她的嘴唇一直长得好看,是饱满红润的朱唇,嘴角一点点上翘,天生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亲切感。
然而笑只是她的表情,不是她的心情。她在笑时,大多数时候都并非真心。
你究竟在想什么?
明明自私,却爲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迎新晚会精心准备,把自己锁进了琴房;
明明高傲,却会爲了一场捐款跑到荒无人烟的郊区;
明明知道他对她有偏见,却依旧留下来照顾他。
--明明世故,却又赤诚。
那么,你和他父亲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也和上面一样,存在不爲人知的解释。
何知礼的指尖停在她的唇边,克制着,克制着,终於还是没有忍住,轻轻地婆娑。
……
路渺渺原本睡得正熟,却被一只扰人的手指吵醒。
它停在她的唇畔,一下一下地碰触,像羽毛落在唇边,又轻又痒。
她想躲避,但是那只「羽毛」却跟着她的脑袋转动,她去哪里,它就跟到哪,怎么都甩不开。
终於,路渺渺思绪清醒,辨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在何知礼家里,这只手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但是又不敢确定。她等了很久,那只手仍未离去。
身边清冽熟悉的气息无法忽视,她忍不住缓缓睁开眼睛,果然看见面前何知礼的面容。
她看着他,问道︰「学长在做什么?」
何知礼动作微顿,收起手臂,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解释︰「你的毯子掉了,我帮你盖上。」
可是盖个毯子而已,需要触摸她的脸颊吗?
她仿佛明白什么,然而真相复杂,她不想去深究。索性将错就错,坐起身子,朝门口走道︰「既然学长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我早上还有一节很重要的课……」
话未说完,何知礼就在身后道︰「你不必着急,我可以送你回学校。」
路渺渺偏头看他,「什么?」
他定定看她,声音又深又重︰「我送你,当你的私家司机。」
路渺渺微滞,然后不以为意地轻笑,「学长这句话什么意思?」
说完,不等他的回应,就转身走向大门,说︰「我快冲到了,学长再见。」
只是手才刚刚握上门把,一具挺拔温热的身躯就从后方贴了上来。
何知礼一只手压住她开门的手,一只手抵着门板,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低头,额头轻轻贴着她的肩颈,又克制又压抑地逼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么?」
路渺渺身躯僵硬,手指被他的大掌包在手心,抽不出来,也动弹不得。
她张了张口,刚要说话,门外就响起一个突兀的敲门声--
笃,笃,笃,稳定的三下。
隔着门板,清晰传来。
随后,伴随着一道成熟稳重的声音︰
「知礼?在不在家,开一下门。」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爸爸,何向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