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礼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就走向她的房间。
他把她放到卧室床上,小心替她掖了掖被角,轻轻亲吻她的脸颊,关门走了出去。
路渺渺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分明是在同一张床上,可是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心安。
厨房飘来淡淡的香味,烟火袅袅,从窗口飘出。
路渺渺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赤金色的云霞从远处蔓延,染红整片天空。
窗外隐隐传来人声,衬得屋里越发安宁。
她下床穿好拖鞋,朝厨房走去。
何知礼正背对着她站在厨房,身前系着一条印咖菲猫的围裙,往碟子里盛菜。
路渺渺看清他的造型,忍不住先一笑,「你从哪里找来的围裙?」
何知礼回身看她,就见她双眸乌亮,脸颊粉红,想必烧已经退得差不多。
他勾起唇角,「刚才下楼买的。」
「这附近有商场吗?我怎么不知道。」路渺渺睁圆眼睛,也许是大病初愈,卸下所有防备的模样格外可爱。
何知礼说︰「你从昨晚到现在连饭都没有吃,怎么会知道楼下有没有商场?」
「……」
女孩不吭声,他弯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渺渺,我不在你是不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路渺渺抿着唇角,「我只是觉得这里的饭不好吃。」
昨天她去了一家当地餐厅,菜单上不是牛排就是炸薯条,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吃了一半,就回到公寓。
今天是赶着去参加初赛,没来得及吃早餐,回来以后也没胃口。这才不吃东西的。
何知礼说︰「不好吃,就把自己饿得低血糖?」她知不知道自己虚弱得晕倒?
路渺渺无法辩驳。
何知礼无声地叹一口气,重重咬一口她的耳朵,「这样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那你现在不是来找我了吗?」
路渺渺眨着眼睛,第一次没有抗拒他动她的耳朵,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发短信只告诉他在比利时,比利时那么大,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问及这个问题,何知礼的眼眸深深一黯。
昨日他去了路渺渺家里,见到路贞。
路贞得知他和路渺渺的关系后,非常讶异,「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不重要。」何知礼说,举步朝前迈动,「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他态度坦诚,说出的话很客气,声音却结着一层冰,「如果你真的把渺渺当成女儿,就请以后顾虑一下她的感受。」
路贞跟着后退,「感受?我怎么不顾及她的感受?」
何知礼说︰「她不喜欢出国,爲什么强迫她去比利时?」
「那里举办了一场钢琴比赛,我是爲了她好。如果她能够在比赛中获得名次,对以后的履历和经验都有帮助。」路贞大约明白了他的来意,走回书桌后面,问道︰「这就是小何总的来意?」
「是么。」何知礼对她后半句话不予置评,嘴角牵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双手撑在桌上,「四岁学钢琴,五岁学油画,七岁学书法,十岁学奥数……这些也都是爲了她好么?」
「还是说,」何知礼问,「只是爲了你自己?」
路贞面不改色,「你想说什么?」
何知礼将手里一沓资料扔在她桌面,「她爲你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资料散落,铺满大半张桌面。全部都是路渺渺从小到大获得过的奖项,一张张,一条条,列举详细。
五岁获得少儿组钢琴比赛第一名,九岁上台与管弦乐队合奏,十岁参加国际青少年奥数竞赛,十五岁被迫转进艺术班学习,十七岁以全校第一的理科成绩毕业。
「或者,我换个说法,」男人目光咄咄,「你还要她满足你多少攀比之心?」
路贞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不知是因爲他的话,还是因爲他的眼神。
然后,何知礼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蓝皮周记本,放在她的面前。
「这是我上回去渺渺初中,她的老师给我的。里面的内容我没有看过,但我想应该都是她最真实的感受。你觉得是爲了她好,不如看看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看着她,「希望你看完以后,能想起自己是一位母亲。」
说完这句话,何知礼没有久留,转身走出书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停,一句话说得沉静而掷地有声--
「如果你不能好好地照顾她,就把她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