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碎丹初期,他便有意去寻元还替其救治,却被她所拒,因为那人委实不好相与。事隔百多年,他没再与她商量直接寻了宗主,就是担心她再阻拦。
「白韵,你不必担心,元师叔虽不好相与,但也不至於伤我性命,若是他要求过分,最多我不强求便是。况且宗主也要我去啼鱼州查探一些事,这趟我非去不可,你不必为此挂心。」他举着伞,把她的手放在掌中,用一团暖光煨着,素来淡漠的眉眼间融了丝温柔。
百里晴心知多劝无益,只想着这百年间的种种,她陪了他近两百年,他的好,也不知是给的过去的白韵,还是如今的她。心头忽有些酸涩,她踮起脚扑入他怀中,紧拥他的脖子,绵软的话语带着几许鼻音,软软糯糯:「师兄,谢谢你。」
顾行知一愣。从前的白韵鲜少有这样感情外露的时刻,她向来是个含蓄温和的人,没有小儿女的娇俏天真,自从碎丹后那脾气就慢慢变了,谈不上变坏,只是比从前要娇缠一些,想来她猝逢大劫,又经历师门冷暖,性格有变也是正常,再加上这些年他总在外历炼,她又潜心修炼,二人聚少离多,她的改变,大抵也是人之常情。
「别这么说,若要言谢,也是我先谢你。」顾行知轻抚她的发。
百年前老祖赐下仙药淬灵回凤丹,原要助她再结金丹,岂料恰逢他历炼重伤归来,这丫头想也没想,就把那淬灵回凤丹喂给了他,以至今时今日她自己却难结金丹。
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这份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辜负。
如此想着,他伸手回抱她。
那伞滚落地面,松枝上的雪又簌簌落下,却都落在了顾行知发上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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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辞去,霜冷的月光在狮公岭光秃秃的石头上折射起一片寒光,偶尔有几声狼啸隔空传来,让这荒凉的石岭愈发寂寥,莹白的雪片纷纷扬扬落下,秋末冬初的寒意像猝不及防的卷来。
笃笃,笃笃。
没了聒躁声音的干扰,男人雕刻得越发专注,他的雕刻没有章法,想到哪里刻到哪里,手上削刀已换成锋锐轻薄的斜刀,毫无犹豫地下刀,木屑纷纷落下,在他脚边与雪混作一堆。
最后一刀挑过,为那木人点睛一笔,他终於轻轻吁了口气,坐直身体。
木人只有四尺半的高度,十四、五岁孩子的个头,他雕得不算细致,不过眉眼倒很生动,瞪大的杏仁眼,微撅的唇,赫然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栩栩如生。
「成了,进去吧。」他弹了弹尾指。
指上的青戒化作一团青光窜入木人里,不过眨眼功夫,那木人竟似活了般,暗青的木纹皮化作人类的肌肤,眼耳口鼻也瞬间成真。
木人化作个小姑娘。
「我也有身体了?」小姑娘穿了身红衣,鹅蛋脸,杏仁眼,微笑唇,很是讨喜,再加上她高兴,那笑咧得十足,声音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男人看了两眼,眯着眼拿起手边一坛酒往嘴里灌,那酒还没送入喉,就听到她凄厉的尖叫。
「胸!为什么这么平?」小姑娘双手捏着胸,没摸到想像中的峰峦,只有一马平川,气得想哭。
男人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还有我的个子,为什么是孩子?我要的千娇百媚的尤物呢?」小姑娘憋红了脸,可惜没有眼泪,只是怒气腾腾地瞪着男人。
男人又是一口酒饮下,瞥着她冷道:「给你身体是因为我缺个使唤的童子,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做回独魂。」
小姑娘还要说话,他却摆摆手:「外边有人来了,你去看看。」
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冲他哼了声,用这崭新的身体朝外跑去,那模样,像只撒欢的小犬儿。男人平躺在石头上,任雪粉落在脸上,想着这地方总算也有个看门……人了,他能清静清静。
清静不过片刻,外头一阵尖叫声响彻山巅。
门外,季遥歌和白砚面面相觑,半晌,季遥歌才问白砚:「我长得很可怕?」
白砚摇头:「不,师姐很美。」
季遥歌有自知之明,美倒未必,但也不至於吓人。
那为什么,前来开门的小姑娘,一看到她就吓得惊慌失措?
跟见了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