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还斟酌片刻,手掌中擎起一枚青簪,簪头是薄铜打造的三层宫阙,其中飞檐翘角,璃瓦漆柱,雕磨得与精巧绝伦,几与实物一般无二。他拈着这簪子一挥,小木头人「啊」了声,任仲平凭空失了踪迹。他将簪子递出,季遥歌、白砚与小木头人三个脑袋都同时凑过去,瞪大眼睛找:任仲平被缩小进那宫阙中,正满宫阙乱转,声音传不出来,但看得出来惊慌。
「厉害。」白砚不由自主赞叹。
元还看着三人,他拿着簪子半天,这三人竟只顾着看,就没一个伸手的,他遂将簪子一扔,丢入季遥歌怀里。季遥歌举起簪:「这是……」
「这是女人的东西,我也不养宠物。」元还振振有辞。
「女人的东西,那你打造来做什么?」季遥歌想起仇野的幻清虚芥,直觉二者是同类东西,这簪子八成又出自他之手,嘀咕了句。
「什么?」元还没听清。
季遥歌已经把自己髻上的簪子抽走,换上这根新簪,微微一笑:「我是说,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元弟弟。」
「……」长者?话虽没错,但他怎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老了。三千年,在无止境的修仙生涯中,那应该只是开始吧?
最后一桩事解决,季遥歌终於能放放心心地回赤秀宫。从鹿儿沟到赤秀宫,御剑只要半日时间,赶在日暮降临之前他们抵至双霞谷。许久未见的霞光才刚刚在双霞谷的天际烧起,赤秀宫的山门就在这片霞光的正前方,漫天的云彩拢着那道古朴的山门,苍劲有力的「赤秀」二字显得意境深远,毫无媚门的轻浮。
「到了。」季遥歌带着人降下云头,在山门前收了法宝。
一个多月没回赤秀宫,赤秀宫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就是显得安静了许多,一路上走进来也没碰到几个人,季遥歌领着人不禁觉得奇怪,与白砚对望了一眼,白砚只耸耸肩表达他同样的纳闷。
「我带你们去我洞府吧。」既然没遇着人,季遥歌便准备将元还和小木头人先带回洞府。他们在赤秀宫还要待上一段时间,住宿问题必须解决,幸而她的洞府已经扩大,比不上狮公岭的悬洞,但勉强塞下两个人还是够的。
白砚笑眯眯地打断她的话:「你那里也不大,住两个人挤,这样吧,请元仙尊上我那里对付几日?」
元还对此无所谓,淡淡应了声,季遥歌便也随着他们。白砚的洞府与她在同一方向,几人走得不快,白砚边走边向小木头人介绍赤秀宫的布局与风景,尽一个主人的义务,元还跟在后面若有所思地听着,目光打量这间小小的门派。为了不引人侧目,他到鹿儿沟时就将一身修为隐藏,如今在外人眼中只是普通的小修士,看不出异常。
走了一段路,忽然有两人从他们眼前匆匆跑过,季遥歌叫住其中一人:「宗河!」
宗河停下,循声望来,目光一亮:「季师姐!白师兄!」
「你们可算回来了!」他撑手翻过栏杆飞快跑过来,连声调都是扬的,含着惊喜,眼神在元还和小木头人身上晃过,「这二位是?」
「我与白砚在山里遇上的两位小友,因为相谈甚欢,所以邀来门中饮酒。」季遥歌指着元还,「这位是……阿元。」这时候就只能用化名了,又指小木头人,「这是小白。」最后才介绍宗河,「我师弟,宗河。」
赤秀宫没什么清规戒律,门内弟子时常带友人回来,这并不稀奇。
宗河是个自来熟,一听这话立刻搭上元还的肩膀:「阿元小兄弟,小白妹妹,失敬失敬!季师姐的朋友就是我宗河的朋友,来了赤秀宫别客气,改天我请你们喝酒!」
季遥歌看着元还面无表情的脸,心道这尊佛怕是不喜欢别人这般靠近,用力拍开宗河的手,倒是小木头人甜甜喊了声:「宗河哥哥。」将宗河叫得夸张得就要掏心挖肺。
「宗河,门里怎么没人?」白砚架着他的脖子问道。
「师兄……放手!」宗河捶着他的手臂,嗽了两声,想起这茬事一拍大腿,「怎么没人?人都在后山小揽胜境看热闹呢!你们回来得刚好,快跟我过去。」
「发生何事?」季遥歌问道。
「边走边说。」宗河拉着人就往小揽胜境跑去,「三宗那帮人在外头到处抹黑咱们赤秀宫和你,被月宵师姐听到,把她给气得不轻,正好无相剑宗那小白脸到咱们宗,又打伤了姚师姐,这会月宵师姐带了人过去,打算教训他!让他们三宗的人也见识见识咱们媚门的本事!」
「小白脸?」季遥歌眉目头大蹙,隐隐觉得不妙。
「可不是!姚黄师姐接待的他,瞧他长得人模狗样,看着也一本正经,动了些心思,谁知道他摸也摸了,搂也搂了,翻脸就不认人,把姚师姐给打伤!」
「那小白脸是谁?」季遥歌边走边问。
「好像姓顾……顾行知,无相剑宗的大弟子!」
「月宵师姐打算怎么对付他?」季遥歌猛地煞住步伐,小木头人也惊愕地瞪大双眸。
「嘿。」宗河猥琐地笑了笑,「他不是自诩正人君子吗?嘿,月宵师姐给他准备了《十二仙魔舞》的幻情篇,配上鸾和烟,再加上合欢铃……嘿嘿嘿嘿,但凡他是个男人,保管原形毕露,什么正人君子,我呸!就不信他撑得下去,到时候还不丑态百出。季师姐,你就瞧好了,咱们替你出气!」
「……」季遥歌默。
都不是攻击性的法术,但是……但是……她忽然同情顾师兄了。
「那些是什么?」小木头人不大了解媚门的手段,睁着大眼急道。
「那些啊……」白砚摸着下巴,「春/药知道吗?」
小木头人点点头。
「比那个厉害一百倍的东西。」白砚做了最直白的解释。
「……」小木头人真的傻成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