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受损,明家人自不肯甘休,又有明震海之仇在前,明家修士在宫宴之日於后宫御园内向季遥歌出手。季遥歌不对凡人动手,明家修士不在其列。那场斗法,毁了御园,也杀了两个明家修士,重伤四人,明家震怒,要求乔庆云交出季遥歌。
乔庆云亦大为恼火——没有任何一个帝王,愿意看到有人在自己后院生事,哪怕是他所倚仗的明家也不行。
明家虽为大淮之倚,但这么多年下来,与皇家也有怨恨。临星阁愿意为大淮效力,要的是倾国之力的供奉,扶持的是听话的皇帝,但乔庆云并不是。他已数次反对临星阁的意思,驳回临星阁诸多要求,不再像前几任帝王那样予取予求,甘愿做个傀儡,甚至於,他在暗地里开始打压临星阁。
这是场漫长的博弈,进行得无声无息,然而有一天,这矛盾却因为区区一个妃子被摆到台面之上。
朝堂开始不稳,乔庆云与临星阁均不肯退让,直至前线消息传来,白斐大军收复居平关外三城,又攻破大淮白鹿城,举朝震惊。
乔庆云总算冷静下来。朝内有人宣扬季妃出身,将这数场败仗归咎於她,临星阁又要求惩治季妃。乔庆云思忖再三,忍痛放弃季遥歌,要将其交由临星阁处置,以安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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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白鹿城。
这已是大淮的国土。十七年前,白斐做梦也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会领兵收复失地,攻入大淮,踏上至尊之路。
此役刚刚结束,大军驻城休整,军令下达,不动百姓一发,不掠百姓一草,兵荒马乱的城池很快被平复。白斐所行仁政,与乔庆云的暴戾,有了极大反差。
夏夜闷热,几只飞蛾扑向烛火,滋地烧着翅膀。行军作战没有窖冰,亦无侍从,白斐褪去战甲,坐在军帐正中,摇着手里的大葵扇,听人禀事。帐中除他之外,只站着一个人,看衣着打扮是长岚宗的修士。
季遥歌已离开一年,他身边不再只靠她一人,长岚宗亦派下不少好手协助於他。
「将军,您交代要查之事已有眉目。」那修士行了揖礼方道,「大淮东莱皇城,出现了一位祸国妖妃,据闻,此女貌美无双,宠冠六宫,才入宫便封嫔,次月晋妃,封号为『季』,乃是其姓。」
白斐闻言猛地攥紧葵扇,一语不发地沉着脸。
「季妃入宫的时间,是去岁六月,按时间推算,正是季先生被临星阁带走当月。」
修士脚程快,凡人一个月的路程,修士数日便可抵达。
「你的意思是,本将军的恩师入了乔庆云的后宫?被他纳为妃嫔?」白斐似笑非笑问那人,看不出喜怒。
他完全想像不出,淡漠清冷的师父予人为妃的情景。
那修士不答,眸光却闪了闪,低下头不看白斐之眼,只以另一种揣忖的语气道:「大淮还有传言,说她向淮帝承诺,言将军一切皆她所赐,她能给将军,也能交予淮帝。此言虚实不知,但是将军,若这位季妃真是季先生,那她此番已为大淮之妃,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白斐起身问他。
「会不会转投大淮,出而对付我们,若是那样,便……」
「你住嘴!」白斐朝他掷去一方端砚,大怒,「我的师父,绝不会背叛我,绝对不会!你给我出去,以后别让我再听到半句诋毁她的话,否则纵然你是长岚宗的人,我也不留情面。」
那人躲过端砚,默不作声地退出军帐。
白斐双手撑案站在桌前,手中葵扇早被折断。
她真的成了淮帝之妃?
他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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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东莱皇城。
傍晚,残阳如血,斜洒宫墙尽头。洛芳宫被禁军包围,殿内宫娥尽被驱出,只留季遥歌在内。乔庆云独自入殿,与她告别。
再疯狂的迷恋,她也只是个女人,比不得这天下江山。
季遥歌毫无意外,静静坐在殿外扶栏上,目光透过青布,遥望天际残阳。
「季妃,你我的游戏结束了。」乔庆云隔着空院道,眼中只余冰冷,仿佛这一年多来的柔情温存均不存在。
他的示弱不过诱敌,她的强势也只是幌子,在这场游戏里,是攻城掠地的厮杀,彼此都需要对方的臣服。
「结束了吗?」季遥歌缓缓转过头,语笑晏晏,「离别之前,陛下不想摘下这方青布,看看让你宠爱了一年的季妃到底长什么样子?」
乔庆云不动。
「还是你仍旧不敢?」季遥歌听到他的呼吸与心跳,一下重过一下。
那方青布,像个咒语。
乔庆云明知这是陷阱,明知不该取下她眼上青布,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靠向她。
只看一眼,他只会看一眼。
看完这一眼,他就与她告别。
青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