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不乐意,待要争论,却又知此安排最为妥当,四人之间元还与苏朝笙修为最高,他二人一人带一个,可以保证他与季遥歌的安全,当下也只能愤愤拱手:「二老,告辞!」
语毕他自朝西南方向走去,苏朝笙摇摇头,失笑跟上。季遥歌指着自己鼻头朝元还道:「我们?二老?」
元还深凝她一眼,道:「走吧,小祖宗。」
「……」季遥歌默。
————
苏朝笙与花眠沿溪往下,元还便与季遥歌涉溪而上,没走多远就抵至飞瀑清池。小小的岩崖挂着几道白练般的窄细瀑布,池潭方寸大小,池水绿中带蓝,还有些乳色,像是化了一池牛乳在其间,潺潺向下流去。
进了这九重天地,喧嚣纷扰似都被区隔在外,二人步调放缓,只踱於山间,行走甚慢。
粗粗看去,如果能忽略一路跟着两人摸爬滚打在两边草丛里的小猊外,倒也安静惬意。元还走到潭边停步,查看地势,季遥歌则无奈地看着被折腾得鸡飞狗跳的草丛,小猊火红的毛发在草丛里时隐时现,她如今已能深深明白母猊的心情,这只没有见识的幼崽可能是个巨大的麻烦制造器。
心里正想着,她腰间骤然一紧,下一刻人已腾空而起,被洁白蛛丝卷进潭中。
哗——
水花四溅,她的头从潭里钻出,抹了把脸上的水,朝始作俑者道:「元还?」
「洗洗吧,一身的血污臭味,熏得很。」元还在潭边拣了干净石块盘膝坐下,他身上已换过一袭衣裳,是松柔的广袖云纹青袍,长发半落,倒是仙风道骨,潇洒得很。
季遥歌搓搓脸,指腹拈下一层黑垢,才发现果如他所言,自己浑身都是蛟血与灰烬混杂的污物,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全都干涸结痂在身,她才悟到元还这是特意将那二人遣走,带着她来此沐浴。修士有净体法术,但到底比不上一番彻底的沐浴来得舒心,四周并无其他旁人,她一个猛子紮进水里,也不再多言,潜入潭下泅起水来。
元还原闭着眼调息,耳中听见水里细微的泅水声,又有些按捺不住,悄悄将眼打开一条细缝,瞧着潭底窍影似鲛人般游过,不过些许轮廓,却自有一番玲珑浮想,不免微微失神。
哗啦——
又是一阵水花四溅,元还被兜头泼下的水浇个彻底,却是季遥歌在潭中跃起,修长双腿似蛟尾,在水里打起一片水花。蛟龙喜水,这是她的天性,那些年在万仞山被压抑的兽性经历这漫长的六百余年时光,渐渐又被拾回,时有为人的深沉心思,亦偶现幼兽懵懂好奇的神色,种种矛盾揉捏成形。
「偷看我?」她的声音穿透漫天水花。
「有这必要?」他将广袖抖开,看着衣上水渍摇头。
广袖放下时,潭内已站起一人,月白素袍温伏在身,裙摆在水面荡成长长蛟尾,季遥歌散着全发,一双眼湿漉漉看他,极尽妩媚妖妍。
「下来,一起!」她邀请他。
元还墨金异瞳闪过沉色,目光直坠其身,一言不发。季遥歌忽腾身出水,在潭面软腰后翻,犹如银蛟跃出,双腿勾出一道潭水所化的蛟尾,卷着元还的手,把人「扑通」拉进水里,她复又在水底绵绵游来,贴着他的后背站起。
「你沾了我的蛟血,也需得洗洗。」她咬唇轻语,吐气如丝。
元还无需转头,已能感受她那酥展入魂的一身媚骨,换作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怕都难抵抗。他转身,潭水重重一搅,他用足力道将人拦腰抱在怀中:「想清楚!跟了我,不管你有没幽精,爱不爱我,都只能同我一起。」
那力道,是他少有的霸道。
季遥歌不答反问:「你当着众仙的面承认你我『交情』,我以为是你想清楚了,要同我这没有爱情、非人非蛟的妖女在一起?」
元还沉沉看她,到这一步,两人仍没一方退让,都想得到对方答案。
就这么对望片刻,元还忽将她竖抱出水,抵在那岸边石岩上。衣裳尽湿,体温交融,正是缱绻时分,不妨一庞然大物「砰」地坠入二人身边的水里,刹时间水花如雨。
火红绒毛浮到水面,水底咕嘟两声,有气泡一串串升起,须臾,幼猊猛烈甩头探出水面,甩出一大片水花,然后定定看着两人,龇牙咧嘴,露出它自认为是「笑」的表情——好玩,要一起。求亲亲,求抱抱,举高高,它是小可爱。
「……」季遥歌没了想法。
把人遣走,倒忘了身边还有只通人性的幼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