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待何时才可结成元婴?」她闭眸问道。
「金丹满,内身坚,备足量晶石与丹药。结婴过程会消耗大量灵气与精元,灵玉或澄晶类储灵之物,越多越好,固元筑精的丹药同样。你要知道,结婴失败则丹毁人亡,没有回路可走,不像结丹,而你蛟魂在体,怕会引发小天劫,没有万全准备,切莫动结婴之心。」苍老的声音继续回答。
季遥歌便道:「好。多谢指点。」
外界就再无声音传来,虽不能马上结婴,她却也不急着出关。金丹才满,四周灵气充足,她感悟正值敏锐之刻,便尝试提炼灵气。灵气入脉,青华显现聚於掌心,她指尖轻动,仿如拨弦,在爻杂错乱的气息间感受,便如在人世万相中感受各人纷杂情绪,喜怒哀乐悲苦愁……与这五灵杂爻之气何其相似?
一通,则百通。
她似找到一点法门,聚神捻中其中一息,灌以一缕元神,自其间闻出潮汐之音,霜雪之凛,她循脉而抽,施以全力将那微渺之息从杂爻灵气中抽出。
青华慢慢收拢,凝作一滴,落入她掌心。
不过芝麻大小的一滴灵露,却是纯水灵气聚化,五行之力她已掌握水灵气。
季遥歌大喜,双眸骤睁,捧着那滴纯水灵露,唤道:「成了!元还……」
头一抬,声音却戛然而止。
穹洞之内,云池天海已枯竭,只剩一方浅浅青池,洞内已结满蛛网,正前方的蛛网上,盘膝坐着鹤发披爻的老者,正睁着枯朽的眼看她,眸中沉敛几缕温柔,是元还从不形於色的感情。
「十七载,我算算时间,你也该醒了。」他开口,苍老的声音似暮鼓沉沉。
灵露被她拈干,季遥歌霍地起身,冲到他身畔将他扶入怀中,只道:「怎么回事?」
纵然皮囊老朽,鹤发满头,一身骨肉均已枯败,她仍是一眼将他认出。他已垂垂老矣,满身暮色死气,除了眸中尚余一点星芒外,已没有任何生气,皮松肉朽,手背筋骨突兀,常年挺拔的背脊弯去,佝偻在蛛网之上。
「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他握住她的手。
少年爱慕,源於年轻的容颜与躯体,以及那分傲视天地的气魄,可到老来,河山沉寂,暮雪苍茫,所有吸引她的美好通通不再,纵皮囊之下,灵魂犹存,所得不过几分怜惜。
所以世人都喜,若不能白头共老,便留姣好皮囊忆当年,何似他二人这般,一老一少?
「梵天困生的轮回之力?」她很快反应过来。
他点头的动作带着老人僵固的气息,笑开的唇亦不复昔年风采:「季遥歌,我要死了。」
生老死,轮回必经。
只那一个字,便叫她心头惊跳。便是当日在方都五狱塔内,她亲眼见到他的屍身,都不曾如此惊心过。
「会回来的。」她将他轻拥入怀,「若是你不归,我便寻阎王爷要人,你知道我这人,说到必做到。」
他呵呵一笑,比年轻时更显温和豁达些,道:「丑吗?」
「凡人百岁,有谁不丑?我喜欢就可以了。」她柔声细语,面现浅笑。
「你骗我。连幽精都没长成的人,何来喜欢?」他一语戳破她的安慰,却复又笑道,「不过我喜欢你的话。」
她抚过苍白失泽的长发,指腹缓缓摩挲他皱纹丛生的面颊,一如云海翻覆时那般。
「我得走了,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保重。待我归来,归来……」他气息减弱,半抬的手举不到她眼畔。
要说的话,终是未完。
她垂首,将脸贴到他掌心,轻轻一蹭,而后俯下头,吻在他余温未散的唇间。
蛛丝忽漫天涌来,将他从她怀中卷走,一层一层,重重裹起。她退出穹洞,看着整个石洞被雪白蛛丝彻底封结。他去经历她所不知的轮回,她亦有自己道要走。
这一世修行,无谓爱与不爱,终是聚散离合,难得长守。
六重楼阙下忽传来猊兽长嘶,楼身微震,几声啸响遥遥传来,山野之间似有异、变发生,阵法被人攻击,也不知出了何事。
她闭关一十七载,元还说她历炼不足,锻骨未够,如今出关,正是大展拳脚之时。
不管山下发生何事,这楼阙乃他闭关轮回之处,她断不容人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