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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树下,昊光看着并头睡在锦毯上的季遥歌与流华君,落英成被,几乎要将二女覆盖,乌发雪颜,睡眸憨态,这画面当真是说不出的美——
便是昊光这般修为,也驻足看了良久,方回神无奈摇摇头。饮空的酒壶翻在离二人不远之地,昊光已猜中个中缘由,知道二人正在幻境斗法,弹指布下一道防止外人窥探打扰的禁制,他转身欲离。
咚——
心脏突兀一震。昊光猛然回身,不可思议地看向地上倒下的人。片刻后,他踱步到她身边,伸指点向她眉心,施展一缕神识钻入她眉间朱印探查。可他那抹神识才刚碰到她额间,一道金印便自她额间浮起。
昊光缩回手,看着她额间亮起后又黯去的金色蛛形,面色渐凝。
「蛛皇印?」
此印应是用以保护季遥歌的元神不为外人所侵,力量虽强,但他要破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蛛印一除,蛛皇立时就要察觉。眼下分不清敌友,昊光并不愿贸然惹下强敌,再思及季遥歌先前所喃的大蜘蛛,他一想便透。
看来这趟进入流放之海的几人,皆大有来头。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竟在樱树下立定,久久未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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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蛟浮空,居高而望,纵然身形不比白狐,那身风范气势,却是天生的睥睨狂妄。
「让涂山狐王青江出来与我说话。」金蛟为王兽,季遥歌自然有资格与九尾狐王对话。
她那话分明未将流华君放在眼中,流华却也不恼,狐目沉下,自先前的震撼中脱离:「原来是来寻青江的。」她自语一句,又道,「可惜,青江早已以身祭海,殒落了。」
「殒了?他殒在何处?」季遥歌问她。
流华君吐舌舔舔颈腹雪毛绒毛,仍用原来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死了就是死了,海这么大,可能喂了哪条鱼也不知道,你找他为了何事?不如让我猜猜看……」她顿了顿,语中带笑,「是为了我族至宝,世祖幽瞳?」语毕,身后八尾忽如八根长绫疾速缠向季遥歌。
季遥歌发出一声尖啸,身如金光般在雪白狐尾间躲避,耳畔只有流华挑衅的言语:「一只还未长成的金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当年你爹离梵在我跟前也只有伏低作小的份儿,你这小兔崽子,反了天了!」
语音未落,小金蛟就被狐尾缠中,狐尾狠狠一拽,就将季遥歌从半空中拽落地面,溅起一片花浪。流华君踱步而来,狐爪拨拨毛,风情万种地看着小蛟。季遥歌被缚在地,动弹不得,只能开口:「你认识蛟王?」
「岂止认识,按辈份,你还得管我叫声流华姑姑。那老东西当年鞍前马后地讨好於我,如今怎么连面也不敢露,倒派了你这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过来?」
季遥歌的声音,从那满天散落的花雨间透出,冰凉无情:「死了。蛟族一百二十三蛟,只剩下我。」
缚在她身上的狐尾力道一减,流华君震惊非常地看着她:「蛟族……没了?」
季遥歌从她的狐尾中脱身而出,落地时换回人形,流华君亦收起兽形,化作千娇百媚的人身,只是才刚还活色生香的女人,如今却神色怔然,含雾似的妩媚眼眸盯着地面不放。
「离梵也不在了?」
她用了一个「也」字,季遥歌满腹疑问想问,可她只是不理,自言自语:「青江不在了,北啸焚散,天禄族只剩昊光,如今,连离梵也殒了……只有我,还躲在这里……」
「当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季遥歌忍不住打断流华君的神伤。她自小为人,长於万仞,未与兽族有过接触,感情不深,如今听流华君之语,猜测当初应该发生过重大变故,如今只想迫切弄明白。
「我们是逃入流放之海的,为此,青江祭身於海,换来我族与天禄的苟延残存,却也永世不得脱离。」她低垂着头,冲冲不看季遥歌,金蛟之魂,没什么比这个更能说明季遥歌的身份,她也无谓隐瞒,「万万年前天地混沌未开,世祖神开天辟地,凿山通海,自天外带来四兽留在万华,往后数万年内,兽族繁衍数代,仙兽血脉化万千凡兽,只得几支近仙兽脉,被世祖神绘作《四十二兽谱》。」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又继续。
「这《四十二兽谱》,则是用以镇守妖书《溯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