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人,情心本淡,昊光大人合心境界,心境之坚原就强於常人,对我不过一时迷思,料来很快就会消散。我境界低微,承蒙昊光大人错爱,却也实在高攀不上。」季遥歌目落远空,神情淡淡。
「又不是凡人,婚配还要论及门第般配,情爱之事只问合适与否,何来高攀之说?越是强大之人,动心动情越是豁然随心,都是天道七情之一,又何需压抑?」流华君的语气一反常态的柔和,劝语如细流,丝丝如心,「你与昊光百年相扶,生死相交,若论契合,又有谁比得起你与他?若是你能与他携手,莫说这流放之海是你二人囊中之物,就算来日回到万华,必也能统御一方。」
季遥歌眉梢一动,神情略有松动,流华君便又柔声蜜语:「再者论,若你二人可成好事,我便也能放心告诉你世祖幽瞳的下落,还有那神陨岛秘宝之事。难道你不想知道神陨岛内埋有何物?不想得到宝贝?真挚情爱、仙路坦途、重宝秘传还有天下万修……都已拱手捧到你面前,你真无一丝心动?」
说罢,她缓缓笑开,看着季遥歌迷茫的目光,待要再说,却听季遥歌声音凛冽:「流华君此言,想必未和昊光大人提过吧?」
流华君一怔,忽然回神,竟是自己将心声坦露,原要媚惑,却被她反之,不过百年时间,她抵御媚术的功夫,又见精湛。
「流华君为何如此执着让我与昊光大人结作双修?让我猜猜原因吧。」季遥歌转身,目露冷光,「是因为我金蛟的身份?蛟为万兽之首,有驭兽之能,即便我只有蛟魂在身,也足以号令万华群兽。若我与天禄兽双修,来日回到万华,你自然可以借我之手统驭群兽,行你要行之事?比如为狐族复仇,光复天禄、神狐二族,讨伐人修,侵占万华?」
流华君漫不经心的风情终於随着她的言语撕开一道裂缝,取而代之的,是冷酷而锐利的气息。
「看来我又小瞧你了。」她眼眸半眯,狭长的幽光似剑。
一百年了,两人打过无数次交道,也足够季遥歌摸清一些她的想法,选择在今日摊牌,固然有昊光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因为……花眠和高八斗的探寻已近尾声。这一百年来,高八斗已经数探诸岛,寻找古碑下落,花眠更是几番下海,暗中摸索神陨岛的状况。
时至今日,她已经能够肯定,流华君手上必握有神陨岛的部分秘密,却不详尽,他们并无入岛的方法,亦正在摸索,所以昊光才会几次三番冒险进入神陨岛,定风珠也只是流华君所猜测的途径之一,可惜并不成功。
这些流华君自然不会告诉她,她问也问不出来,只能等到手中握有足够筹码,她才能与这只老狐狸交换。
而眼下,她的筹码已经足够了。
「狐族进丹炉流海,除了因为被人追杀,不利己才遁入其间这个原因外,更多的,怕是冲着这里面所埋藏的宝贝而来吧。」
一个「丹炉流海」之名,就让流华君面色骤变。
「蒸天煮海,流华君是在找黑油吗?」季遥歌不以为意道,「威力这么大的东西,流华君怕不止是想占领炉海,不,应该说你们狐族不止想要炉海,这是冲着万华来的吧。连昊光……也只是流华君所下的一招棋,你利用他的仁善,为你手中利刃,开海造势,冒死寻宝。如今这主意还打到我头上来了。」
这么说有些太过阴谋,但也确实戳中流华君中的一些痛处。
「你懂什么?若不这样,狐族与天禄的大仇,又如何能报?我们蛰伏在此五千年,族人凋敝,威名不复,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杀回万华,将当年之耻,当年之恨痛快一报!你也是蛟,难道你不想报仇?」流华君倒也不再隐瞒,美眸中杀气倾泻,让她这张脸变得凶狠狰狞。
「昊光大人不知道流华君所思所想吧?他想报仇吗?」季遥歌扬起浅笑。
心有大志之人,又怎会为区区仇恨蒙蔽?昊光也许有报仇之意,但那绝非他真正想要的。
这一点,昊光与她有些像。
流华君果然沉默,半晌方道:「他会知道我的苦心,不必你来操心。你今日与我说这番话,怕也不是为他抱不平吧?说吧,你有何目的?」
「流华君,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蛟族的仇,兽族的仇,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打算征伐天下。你我殊途,不必拿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迷惑於我。如果你有这重认知,我们还能继续谈下去。」
「谈下去?既不同道,又要谈什么?」
「谈合作。我说过,我与你们只是合作。丹炉流海的黑油,你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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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海城的紧急议会从入夜一直持续到翌日天微明才结束,众人散去各自行事。昊光闭关与护法之事已经议定,季遥歌捏捏眉心,还要赶去羡月楼禀告昊光。
经历一夜的冷静,想必昊光也已从失落中走出些许。
毕竟合心境界的大修,季遥歌并不担心他会因情失意,至少就算失意,但理智应该稳稳占据主导。若连这点心境都没有,他也不能修到合心。
最后一个走出安海殿,她向羡月楼行去,没两步就遇见站在树下的楚隐,晨光让他的影子变得浅淡,那缕矜贵上凭添几分忧郁。
「我有要事在身,今日的修炼免了吧?」季遥歌却很快摆出戒备的状态。
楚隐却从树下走出,忧郁变成阴郁:「跟我回赤秀。」
季遥歌眉一挑,只听他又道:「元还的闭关马上结束,他要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