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飞岛
隆——隆——
春雷惊蛰,瓢泼大雨倾山而落,将昆都笼在迷朦烟水中,本就刚硬的都城因此而显得更加沉重冰冷,只有锻炉里炽热的火焰腾腾烧出一抹暖色。笼罩上空的阴云间游过银亮电光,一闪即失,接着又是一道雷炸在妙昆山上,仿若要将这座石山劈作两半。
「今年的惊蛰春雷大得有些离奇。」花六陪着花铮站在巨刃台上,隔着大雨遥望妙昆。
雨沫打在脸上,冰冷沁肤。花铮摩娑着掌中一面玉牌,半晌未接话,花六见那玉牌便知他心中所思,花家嫡系子弟人人皆有一枚命牌,其间封有主人一丝命魄,人在牌在,人亡牌亡,花铮手中那面,是花眠的命牌。自花眠一行人进入九重天地后,九窍玲珑塔就再无动静,至今已有三百余年,无一点音信传回。
「大哥,放心吧,命牌完好,阿眠也必无恙。」花六劝慰道。
花铮倒笑起:「那小子,在跟前的时候我嫌他烦人,巴不得他滚得越远越好,如今不在了,老子又想他。」
「天下父母,大多如此。」花六感同身受,正要说自家儿子,不妨天际又是一道巨雷响起。
轰隆——
花铮忽摆手阻止花六说话,脸色渐凝:「老六,你感觉到没有……」
花六一脸疑惑:「什么?」
「地在震动。」随着花铮一语脱口,脚下所感觉到的细微震颤陡然转强。
花六随即变色,惊道:「莫非……」
三百年前妙昆地火迸发的灾劫犹在眼前,二人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便齐往妙昆山望去——被雨雾所笼的妙昆山仍如巨兽沉眠伏地,并无火灰岩熔,不像是要迸发的模样,可地上传来的震颤越来越强,强到昆都内外两城的城民都被惊醒,不少人冲入雨中张惶四顾。
花铮断然道:「人心要慌,城中会乱,我回大殿安抚,你速带人往妙昆山查探地动原因。」
花六应声,二人匆匆告别,分头行事,不到半个时辰,花六便遣人来报。
「九窍塔异动,且正在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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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的慈莲府雨水格外充沛,一场大雨连下数日,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连络绎不绝的行商都少了许多。平静的慈莲海上雨声不断,涟漪圈圈泛开,扰得湖底也不得安生。
银发的慈莲半倚在珊瑚座上,发间冰晶似的鹿角闪着晶莹光芒,引得花蓁攀在他肩头用手轻抚。慈莲任其抚触,双眉微拢,兀自忖道:「仙兽又灭绝了两族,北圣斋的鸾鸟,玉津的渠狸。蓁蓁,我打算再去一趟恶水河,看是否有遗漏之处。」
花蓁把他的头圈到手臂中,道:「行呀,我陪你去。」
「不,你回昆都待段时日,我自己去就好。这么多年,你与亲族间的矛盾也该想办法化解。前几日你哥哥来信,字里行间还是惦记你这妹妹的,回去看看吧……」慈莲柔声道。
花蓁灵动的眼一黯,待要说话,湖底忽然一震,洞府外的湖水漩起大涡。慈莲将花蓁的手拉下,展开神识向外探查。
慈莲海并无任何异常,可震动却越来越强烈,似从地心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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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的雨连绵不绝,万仞山的春雪都随着这场雨消融,山峦似乎一夜间退去白头,露出未生新芽的枝杆。天比深冬时还冷几分,刚入门没多久的小修士还不会避寒之术,搓着冻红的手挑着水踩过湿泥,按部就班地做着每日功课,山巅上发生的事,与他们似都无关。
无月楼的大殿光线黯淡,各处都落下重重深影,顾行知与原风晚垂手站在殿上,听谢冷月示下。
「行知接任宗主之位已近两百年,宗门上下均妥帖稳定,韵儿年前也已修至金丹后期,再往下就是结婴的苦修,你们也是聚少离多,而为师化神期满,不日就要闭关破阶,不知几时能出关,你们的双修礼这几年因为种种琐事拖延至今,不如在此之前将此礼办了,昭告天下,也了为师一桩心事,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谢冷月的语气仍如从前,是含笑的慈悲,一双眼眸怜爱地看着殿上璧人。
原风晚闻言俏脸大红,只悄悄地看了眼顾行知,顾行知的脸庞落在阴影里,天际一道银电闪过,他的眉眼骤然亮起,说不上来是喜悦还是冷漠,唇边嚼的笑倒有几分肖似谢冷月。
「多谢师尊垂怜,能娶师妹为妻,是行知之福。」他拱手长揖,脸庞再度隐匿。
原风晚虽羞却也拱手大方道:「弟子但凭师尊作主。」
谢冷月纵声笑起,目光越发温和,连道三声「好」后又道:「那就定在七月吧。想我万仞山已有数百年没有如此喜事,如今宗主大婚,这双修结礼定要广邀万华仙友。行知,好好操办你们的婚事。」
「是,弟子领命。」顾行知又一拱手。
谢冷月颌首微笑,待要交代余事,神情却忽然一沉,眸现疑色地望向洞外。原风晚察言观色问道:「师父?」谢冷月只是不答,沉眸站起,不过片刻时间,连原风晚和顾行知都感受到来自地下的震颤,二人面面相觑,只见谢冷月衣袖拂过,立在殿侧的仙石亮起,其上幻出一白发老者。
「天象师,出了何事?」谢冷月问道。
白发老者远眺西南,朽目生辉,只道:「西境天裂,万华地动,玉华雪啸,北海浪漩,冥沙怒涛,三险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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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华的全境地动,同样影响到西北冥沙海外的鬼域。冥沙海的动静尤其强烈,沙尘卷天,往日一望无际的大漠陷入昏天暗地的尘暴中,巨大的沙丘不过片刻就被风移为平地,地面的震颤掀起沙海怒涛,宛如凶兽要从地底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