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解疑
「大蜘蛛?」
「元还?」
季遥歌接连两声召唤,才让元还回过神来。他拢起的眉头散开,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季遥歌不免觉得奇怪,又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元还震袖站起,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问她,「我以为你会问你父母的事,怎反而问起别的来?」
二人已经出了万仞山范围,眼下正在万仞山西处的无名山林中,季遥歌将收进储物空间的战利品又翻出来,青鼎已收作巴掌大小,擎在她掌中,她上下左右地打量,心情非常之好,语气也轻松许多:「我一直觉得奇怪,从灵海开始,我们似乎就总与三星挂月阁扯上关系。灵海、方都都有三星挂阁的痕迹,《溯世》三卷本又藏於三星挂月的世祖奇书楼中,丹炉流海虽然没有出现三星挂月,却又与世祖秘宝有所关联,如今谢冷月也和三星挂月脱不了关系。你说过万华之上以灵修剑成功的只有魔修寒虚子,可万华关於寒虚子的详尽记载应该收在三星挂月阁内,再加上谢冷月说覆灭蛟族用的乃是灭天弩,此物亦是世祖神兵,他自己又是三星挂月阁的人。你不觉这其中很是古怪?」
虽然三星挂月阁从来没有真正露面,却似乎与一切都有关联。不论是记载《溯世》妖书的《禁录》,还是《溯世》妖书,以及流华口中的《四十二兽谱》,谢冷月的邪剑修法与寒虚子的记载,乃至巨幽炼养,都是三星挂月阁的藏书,就连丹炉流海的黑油,也记载在三星挂月的《域经》之中。
「流华提过兽脉之事,万华有四十二仙兽兽脉,着成《四十二兽谱》,用以镇压妖书《溯世》,可很多年以前开始,仙兽就一支支覆灭,《兽谱》力量逐渐消退,如今《溯世》三卷出其二,也不知若三卷齐出会发生何事。但《溯世》既称之为妖,其力必有古怪,为人觊觎不足为奇,想来有人很早就开始打妖书的主意了。」季遥歌摩挲着小青鼎,指腹感受到鼎内传来的些微震颤,思绪却渐渐收敛,沉淀,开始将抽丝剥茧,将这千年的脉络一一整理。
「你在怀疑有人想让妖书出世,故而布下这近万年的迷阵?」元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手一挥祭出自己常使的法宝乱曦斗来,「边走边说,免得谢冷月找来。」
季遥歌点点头,带着昏迷未醒的原风晚飞上乱曦斗,又道:「本来没往这一节去猜,适才听谢冷月说灭蛟用的乃是灭天弩,我才觉得古怪。不论是巨幽还是灭天弩,亦或邪剑,都出自三星挂月阁。谢冷月为此花费近三千年时间,其间灭蛟屠兽,都是为了巨幽和邪剑灵,然而兽脉没落,妖书无镇,这最终目的还是落在《溯世》妖书之上。我猜,谢冷月不过是那人手中利剑而已。」
如果谢冷月只是为人利用,那么灭蛟之人必另有其人,那人到底意欲何为?《溯世》又与他们有何关系?元还为何会死?他们为何会出现在万年之前的方都……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东西。
而如今这一切的问题,似乎都落在谢冷月最后出口的那个名字之上。
「那个人,你是怀疑……」元还顿了顿,有些失神,「玄寰?」
「嗯。高八斗提过此人,玄寰与幽篁,是三千多年前三星挂月阁的副阁主,不知何故幽篁身死,玄寰盗书叛出三星挂月,就此失踪。我还问过花眠关於此人之事,可惜他也知之甚少。」季遥歌望向元还,「你也是三星挂月的人,和那位玄寰上仙同样,都精於炼器之道,你可听过他的名字?」
「略有耳闻,但知之甚少。」元还一言概之。
「这位玄寰上仙乃是天纵奇才,想当年也算是万华的炼器魁首,被喻作裴仙第二。你对裴不回那么感兴趣,如何对玄寰却知之甚少?」季遥歌静静盯着他,摩挲着青鼎的手一顿,里面传来的些微震颤仿如心跳,一下又一下叩着。
天光已破,云上风渺,将二人衣袂吹得猎猎作响,元还踱到她身边,负手而立远眺茫茫云海:「关於玄寰生平,万华并没太多记载。莫说在万华,就算是在三星挂月阁内,这个名字也是禁忌,我不知道,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反问一声,却无嘲意,狭长凤目早已不再是墨金异瞳,失了妖色,却添神秘,仿佛沉淀无数不为人知,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摸到的过去,以及未来。
「你觉得是他为取妖书,以炼剑为名骗谢冷月屠杀蛟族,取你为剑?」季遥歌没出声,元还便又问道。
「不知道。」季遥歌低头看着青鼎上的纹路,「只是猜测罢了。」
「若真是玄寰所为,你待如何?」他仍旧远眺正前。
杀蛟取剑,屠尽她全族,间接逼她手刃生父,被囚五十年……
「那就找到他。」季遥歌转头望去,「杀了他。」
元还亦转眸而来,与她目光交撞,二人眼中俱是无端而生的冰冷。良久,元还先敛去寒意,伸手将她揽入胸前,轻轻「嗯」了声,只道:「我帮你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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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曦斗在空中飞了约一炷香时间就降下云头,落在一片青泽之上。绿洲如浮萍散落在偌大浅湖上,青草萋萋,鱼丰水美,景致动人。乱曦斗似一叶扁舟浮在水面上,季遥歌拔拉着青鼎正与元还研究那上头的符咒,盘算着回去后把里面的那坨巨幽安置在哪里才不会让它到处瞎跑,还没得出结论,原风晚就幽幽醒转。
昨夜为免原风晚破坏二人的计画,季遥歌将人弄晕,如今她醒来见着天光湖色,难免有些恍惚迷茫,怔怔看了四周片刻才又激动地喊起来:「这是哪里?师兄,师兄呢?」
季遥歌揉揉耳朵,道:「别吵。」
原风晚身上蛛丝没松,很快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回去找师兄。」
「你就这么喜欢顾行知?」季遥歌走到她身边蹲下,饶有兴致地问她。
原风晚仰起下巴,「白韵」迷人的眼眸里出现执拗的神采,有着孩子般理直气壮的坏:「是,我就喜欢他。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在万仞山待八百年。你快告诉我,他人呢?」
「但他恐怕再也不会喜欢你了?」季遥歌双掌托腮,盯着她看——唉,白韵真是漂亮,这么好的皮囊白白给了原风晚,有点可惜。
顾行知堕魔之前与她说的一番话,分明是已经有所顿悟。这么多年过去,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数次迷惘心里住的人到底是谁。她只陪他两百年,原风晚却与他患难八百年,水滴石穿,人心肉长焉能不动?若没有谢冷月之事,可能浑浑噩噩,这一世不过如此。可谢冷月却将那自欺欺人的泥水冲去,如今对他而言,原风晚的爱情等於八百年的欺骗,便是再真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