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师徒至情
世祖仙国於万华群修而言,是不可妄念的神秘所在,是头等神圣的地方,是穷尽所有都想一窥究竟的福地洞天,这重重天堑层层关卡就是披在仙国之外最好的华袍,便是里面住着人,也该是无以绝伦的存在,世祖座下仙士,这又是多大的光环,哪怕这个人境界不高,着那一身白衣缓步而出时,也代表着万华群修所仰望的过去。
所以,夏奚重才会称其「前辈」。
所以,诸君在他的声音之下不敢造次,这无关修为,皆因他身后仙国而起。
所以,他的出现已是光芒万丈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风采绰绝的神秘少年,却当着万华无数强修的面,在季遥歌身前单膝而落,长揖行了师徒大礼,这便令人大跌眼镜,且莫说其他山头的修士如何看待,亲手把季遥歌送上督战台的几个人均已是震色满面,尤其先时针对季遥歌的南尊,脸色真真叫一个精彩。
无数年之后,万华关於季遥歌传说中,都还浓墨重彩地描绘出今日这场相逢,帝仙白斐自仙国踏云而落,拜在她膝下。毫无疑问,这是出人意料而又充满传奇的一幕。
可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季遥歌却无心多顾,她的全副心思都在眼前少年身上。白斐像是从她记忆里走出来般,这个她由小看到大,再由大长到老,最后在她身边寿终气绝的徒弟,她以为此生难再相逢。
他去之时,她看淡生死,心中无悲;他归来之刻,她却有失而复得之喜。
一声「师父」,唤回人间百年同途而伴的所有记忆。
她早过了大喜大悲的岁月,此刻见他却扼制不住泛滥的情绪。他的出现叫她猝不及防,却好像又在她意料之中,毕竟除了他,谁又能摆下这一场又一场的衍州之战,以凡人之身难倒万华一众强修?
「白斐……」季遥歌怔怔看了他片刻,才弯腰亲手扶起尚且跪在地上的少年,细细打量他的眉目,「真的是你?」
语中犹自怀疑。
在她身边咽了气,断了息的人,不再是最后一眼垂暮苍老的模样,犹如涅盘重生,归来仍是那夜风雪里被她抱在怀中,趴在她肩头的孩子。肖似白砚的脸庞有白家人出众的俊朗,剑眉星眸被白衣衬得愈发飞扬,眸光清冽澄澈,却非少年的天真无邪,那其中有他为君三十余载沉淀的睿智从容,亦有沙战征伐半生所锤炼出的坚韧沉稳。
及至这数百年后的重逢,季遥歌才终於觉得,牵手带大的小男孩已长成男人,执念消散,初心犹存。
「师父,是白斐。」白斐的笑看着虽浅,眼角却有些微笑纹。见到她,於他而言亦属意料之外,那份喜悦不加掩饰,冲淡他的沉稳,叫他双眸璀璨如星。
「季小友。」
季遥歌还未开口,身边便传来几声叫唤,却是夏奚姐弟带着众修从云头降到督战台上。楚隐亦与高八斗跟来,比夏奚姐弟还早问出声:「你徒弟?」
关於白斐,连元还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楚隐就更不会认得了,季遥歌便向众人介绍:「我徒弟,熙和帝白斐。」
按说凡间的事很少传到修仙界,但也有个别例外,白斐就是这个例外。当年季遥歌和他在凡间闹出那么大动静,一统衍州三十六城不说,还灭了修仙世家明氏,又将长岚宗主困囚临星阁,换来人间兴盛,早被记入史册,只不过季遥歌入册之名是祸国妖妃,白斐则是以千古仁君之名入册,故而并未相提并论。
如今提及,夏奚峦先反应过来:「后郅熙和,千古一帝。没想到季小友的徒弟,竟是这么一位人物。」
白斐淡然颌首,不作回应,只朝高八斗道:「高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他倒还记得旧年跟在季遥歌身边的人,又问及花眠,「花师叔与任叔呢?」
故人相逢,高八斗乐得若有胡须,都该翘到天上。
「阿眠替我管着宗门,仲平老了,在山中将养。」季遥歌简而言之。
见他们叙旧个没完,夏奚重不耐地打断:「白小仙君,本座夏奚重,三星挂月副阁。」称呼也由「前辈」换成「小仙君」。白斐年纪轻,道行不算高,按修为论排不上号,不过因其出自仙国,身份地位特殊,故而得夏奚重以平辈相论,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不过白斐只对季遥歌与故人温和,对其他人却不假辞色。多年为帝,即使他道行不高,可转眸挑眉之间也自有君王气势,开口便是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口吻:「我已说过,我借地修行,作为交换在此替前人守门。里面有什么,如何破下一道阵关,我均不知,你们不必问我。这道法障我已替你们打开,不出半个时辰,镜城之门就会开启,你们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语毕又向季遥歌道:「师父,可要随弟子入楼阙一叙?让弟子给您奉杯茶。」
季遥歌也正有此意,她有太多话想问白斐,可碍於人前,很多话说不得,便告了声罪,竟就这般带着楚隐和高八斗坐在猊兽身上,当着群修的面跟着白斐入了阙楼。
「目中无人,可恶至极!」南尊气得破口。
夏奚重却冷冷扫他一眼,沉声下令:「准备一下,随本座入城。」
余话便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