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阁主其人
四周修士已被眼前这只巨大的青金异蛟震得呆若木鸡,异蛟半人半蛟,脸被掌中那枚龙丹照得金光灿烂,在这云海仙山间似古书传记中游出的仙兽,充满诡异的妖娆。被她那瞳眸一望,魂神都似乎要被勾进漩涡之间,心甘心愿为她一眼而死——这是强大而可怕的噬魂之力。
修长漂亮的蛟尾游过满地沙砾,轻轻拍打着地面,含笑的眼不动声色扫过四周呆若木鸡的修士。季遥歌开口后,四野寂静以对,便是夏奚姐弟,亦陷入沉默,仿佛在思考她的提议。她并不着急,看着游刃有余,但心中对局势并不乐观。
群修环伺,虽然眼下出手的还只是三星挂月阁的人,强修与其他宗门的人都在观望,但她心知肚明,若然夏奚重一声令下,这四周起码有七成以上修士愿意加入三星挂月阁的阵营,这还未算上流华君带来的兽族。如今僵峙在此,不过是暂时为她的青金异蛟之躯震慑而已。
而她虽说召回隐於蛟城内的本体融合,可龙丹并未被完全吸纳化为己用,她的境界只提升到化神中期,即便是假境界,也只勉强可与合心初期的修士一战,但今日四周环绕的修士,合心期、返虚期,全是近仙的境界,单一个贺七已非她能对抗的人物,何况这里所有修士。白斐虽然修为天赋极高,但毕竟修行时间尚短,道行不够,又怎是眼前强敌的对手?再加上元还……她回眸瞥了眼他。
元还身上所传出的仙力磅礴浩大,确是返虚后期修为无疑,但他才得自由便已归回梵天轮回盘中,先前听楚隐说他的融合未完成,本尊与元还应该也处在极度危险的状态,眼下正在完成最后融合,帮不上她,可就算能帮上,他们也依然没有胜算。
放眼四野,修士密布,如天罗地网,更别提还有一个三星挂月阁在后作为倚仗。要嘛战,要嘛逃,季遥歌不想死,只能逃,但逃也不是轻易逃得了的,至少得等元还安全归来。
就在她心念疾转之间,夏奚重也已回过神来,他扬手制止身后众人的攻击,冷道:「仙国之事,由本座全权负责,你要谈什么与本座说就可以,若想放过玄寰,那便不须多言!」
他说得斩钉截铁,只换季遥歌一个浅笑:「我怕你做不了主!」
「有什么事是本座做不了主的?」夏奚重薄唇上挑,蔑然道。
「世祖真境里取到的玉简。你们……」她说着又徐徐扫过在场修士,不出意外在他们脸上看到惊讶与贪望。俏然露出一笑,她继续道,「你们不想知道那里写了什么?我用玉简换你们阁主一面,他见是不见?」
躲在白斐身后的高八斗就是一缩,紧紧抱着玉简,紧张非常。夏奚重闻言脸色变了几变,一时竟不能拿出主意,反而是夏奚峦捂着右臂走上前来,她虽脸色苍白,却仍是一派温柔神情,只看了季遥歌一眼,眼中并无憎恨,才朝夏奚重缓缓点头。
夏奚重见状虽面露不满,却不能拒绝,沉沉看着季遥歌,片刻后他双手出袖,在胸口掐诀。
刹那间,仙国云海间站立的所有修士都如石化般凝固,外界似静止般,一切声息断绝,他们像踏入与外界隔绝的空间里,风声尽歇,尘烟散去,所有景象遥远得像画中之物,没有一丝真实感。
季遥歌盘曲蛟尾,拦在元还身前,白斐警惕地站在最前方,身后是紧张兮兮的高八斗,三人六目,看着天光又逐渐暗下,四周景象消失,脚下只剩虚空无垠,幽蓝幻紫蔓延。夏奚重竟当着一众强修的面,放出这虚空幻境,不,应该说是三星挂月阁的阁主。
「夏奚重/峦拜见阁主大人。」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夏奚姐弟朝着虚空深处行礼。
虚空幽深,并无人影出现,可夏奚重却已收起那副高高在上的冷傲模样,夏奚峦敛神肃眸,二人都极为恭敬。马上要面对这个神秘到了极点的三星挂月阁主,季遥歌却出奇的平静。夏奚姐弟行礼后就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动作,直到虚空深处传来一语:「不必多礼,你们辛苦了,先下去吧。」其音如有质,似玉,清博彻远,在这虚空中舒扬远闻,入耳生暖,未带半分架子。
夏奚重姐弟二人对他的话毫不置喙,躬着身向两侧退开,直到身影消失在虚拟空间。在外边那般张扬的姐弟,到这里却只像个普通仙仆,季遥歌不免好奇,玄寰那样的人物,在他面前又会是怎样态度。
待到夏奚姐弟二人离开,虚空深处才渐渐聚起一道人影,面目模糊,只得一个轮廓,并一双在黑暗高起的眼眸——刹时间,季遥歌的警意化作凉气爬遍全身每片鳞肤,在那目光的凝视下,她只觉得恐惧,无所遁形。
这是双永远藏在黑暗中窥探的眼睛。
便连白斐都不禁一冷,眉头渐凝。
「季小友,我有些好奇,你如何笃定我亦身在此地?」他的声音,似乎也永恒地动听,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娓娓道来一段故事,多情并且温柔,与那双眼眸截然相反。
「阁主手眼通天,万华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掌着这茫茫大陆上一草之生,一花之落,在不在这里又有何区别?」季遥歌也不急,徐徐而答。
二人声音皆动听非常,响在这虚空幻境,听来如乐声悠扬,催人入眠。
可白斐却不敢有半分松懈。他虽不太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师徒相逢他就被卷入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阴谋,可骨子里带着对季遥歌的信任,於是毫无犹豫站到她身侧,一如多年前他曾经想过的那样,终有一日,他能成为与之匹敌的强大存在。在战峡蛰伏太久,而今他血脉贲张,有一丝临阵的亢奋。
季遥歌的回答意味深长,那边沉默片刻,才略带笑意开口:「季小友高看我了,即便知这草生花落,星辰流转,这世间也终有我不可掌不可握之事。譬如季小友你……」
这大概是季遥歌听到过的,最高的褒奖,她亦随之一笑:「阁主此话未免太过自谦,我不过一介低修,与万华众修并无差别,又有何德何能劳动阁主费神费力掌握?」
哑谜似的话也只有对话的两人才听得懂,黑暗中的人影一动不动站着,连目光也似冻结,只有那声音,带着几分人情味:「小友很是聪明,如此聪颖之人,我自然希望小友能加入本阁,没想到倒让小友误会了。」那声音中便有些遗憾,略略一停,他又道,「小友今日以这世祖玉简为饵要求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季遥歌却是嘻嘻笑了声,语若顽童:「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知道,三星挂月阁的阁主,到底是谁而已。」
「那你知道了吗?」他耐心很足,亦报以两声低笑。
熏然之音,犹如恋人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