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日,李妃才明白自己冤情的来龙去脉,才首次见到自己亲生儿子。
可此时,刘后根基已定,且牵涉太广,已无回天之术。
唯一期望,便是自己亲儿有朝一日登基为皇,才有能力与刘后相抗,替自己洗去冤屈。
本应如此,但却出了一点小差错。
太子虽不知李妃乃是自己亲娘,但因母子天性攸关,自从见到李妃便总是牵挂不已,最后竟向刘后请愿求赦了李妃之罪,引起刘后疑虑,便命郭槐前去拷问寇珠。
寇珠自知命无几日,毅然坠楼自尽。
刘后疑惑更重,终是引起杀机。
三日后,冷宫大火,李妃丧生火海。
刘后终於安心了,太后终於是她的了。
可是她却不知,李妃却因这场大火,在两位忠义太监的舍身护助下,逃出了禁宫。
替李妃葬身火海的小太监名为:余忠。
助李妃逃出禁宫的太监名为:秦凤。
太监秦凤有一名远房亲戚姓范,家住草桥镇西华县,这位范先生年轻之时乃是远近闻名的俊朗男子,夫妇早亡,仅留一子,聪慧懂事,取名为:范瑢铧。
李妃因冷宫大火双目失明,秦凤与范瑢铧不离不弃相随左右,后秦凤病死,只留李妃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直至今日。
这便是那个凡是现代人都略知一二的「狸猫换太子」的来龙去脉;也是那位稳稳坐在木椅之上,一脸异常平静的范大娘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娓娓道清的「陈年旧事」。
*
「包大人,这便是老身袋中之物的来历,你可听清楚了?」
昏暗花厅之内,只听得范大娘平淡声调徐徐而诉,随夕日余光缓缓淡下、弱去,最后归於一片暗寞。
落日余晖缕缕穿过窗栏而入,映射花厅之内阴影重叠,显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花厅内一片死寂。
包大人黑面重凝,缓缓打开手中锦布袋,从内取出一物,捏在指尖。
霎时间,光华满室,灿灿耀目。
只见包大人指中之物,乃是一枚鸡蛋大小的金丸,流光溢金,精致非常,定眼细望,只见金丸上精巧镌有几字:「玉辰宫李妃」。
「大人,这……」公孙策与展昭同时惊呼,难掩满面惊愕之色。
范瑢铧直直望向范大娘,双眸溢满水汽,双唇颤抖不止。
金虔面如哭丧,好似见了催命无常一般,比起花厅内众人的震惊脸色,实属异类,幸好此时无人留意。
范大娘面色平静异常,一双盲目无波无澜,静静望向包大人,缓缓道:「包大人,可曾后悔听老身说这段陈年旧事?」
包大人利目如电,定定直望眼前老妇,一字一顿,沉声道:「如何知这金丸是真是假?」
盲目荡起一丝涟漪,范大娘沉声道:「包大人不妨拧开金丸看看。」
众人目光直直射去,但见包大人双手一转,金丸啪的一声启为两半,在金丸之内,竟藏有一枚光华宝珠,晶莹剔透,润光如水,荧荧散出淡彩晕光。
「九曲夜珠?!」公孙先生惊道。
「公孙先生好眼力,」范大娘幽幽道,「此珠正是宋氏先祖开国之时所得『九曲夜珠』,为皇室传室之宝,世间只有两枚,一枚在此,一枚就在当朝太后的金丸之中。」
花厅内顿时人声寂灭。
突然,只见包大人猛然起身,撩袍下跪,叩首呼道:「微臣包拯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大骇,愕然不知所措。
倒是金虔反应最快,嗖得一下窜上前,朝着范大娘跪地就叩:「开封府捕快金虔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展昭、公孙策对视一眼,微一颔首,同样跪身叩首呼道:
「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开封府主簿公孙策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范大娘——不此时应该称李后,从木椅中缓缓站起身形,一双无澜盲眸中漾出层层水光,双唇颤抖,手臂微抬,朗声道:「包爱卿平身,众爱卿平身……「
声音依然平静无波,却在句尾之处隐隐透出颤声。
众人听言,这才一一起身,躬身垂目,不敢直视。
忽然,就听李后身后「扑通」一声。
众人顺声望去,只见范瑢铧窍细身躯蜷缩在地,微微颤抖,朗朗嗓音颤然升起:
「草民范瑢铧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皆是一愣。
李后也是一愣,面带疑惑道:「铧儿,快起来,这是何故?」
「草、草民不敢……」声音中已经隐隐透出颤音。
李后脸上漫上一抹无奈笑意,摸索上前,弯腰将范瑢铧扶起身,缓缓道:「你是为娘的孩儿,无论为娘是何身份,你都是为娘的孩儿!」
「娘亲……」范瑢铧抬首,一张精致脸庞已经挂满晶莹泪珠,「孩儿以为铧儿不是娘亲的亲儿,从此以后,就再、再也不能侍奉娘亲左右,再也不能为娘亲熬粥捶背……」
「傻孩子……」李后微微摇头,脸上现出慈爱笑意,「咱们娘俩相依为命十年有余,为娘怎可能不要铧儿呢?为娘听惯了铧儿的罗嗦,也习惯了铧儿给为娘揉肩捶背,如何能舍得铧儿?」
「是!孩儿以后一定还像以前一般,日日给娘亲揉肩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