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27、恶贯满盈

事情很简单。

闹事的苦主姓张,叫张大宝,住在上京附近的张家村里。他儿子张三郎上个月病了,带去保和堂找坐堂大夫看,抓了十来服药,回去吃了后病情急转直下,昨天半夜又呕又吐,眼看就不行了。张家认定是保和堂庸医害人,带着儿子、媳妇和三四个兄弟堵上门,要讨说法。保和堂的坐堂大夫声称自己的方子与药物都没问题,是张三郎病入膏药,张家照顾不当,方导致病情恶化。保和堂老板则认定是对方在故意闹事,找个快不行的孩子上门来勒索要钱。

张黄氏抹着眼泪,哭哭啼啼道:「民妇无知,也知虎毒不食子,张家村方圆几十里,都知三郎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怎会用他勒索钱财?我只求儿子可以好起来,若是好不了,我便要这庸医偿命。」

「荒唐!」老杨头斥道,「就算是庸医治死人,也是依律收赎,给付其家罢了,哪有偿命的道理?」

张大宝弱弱地问:「能赔多少?」

张黄氏狠狠一巴掌甩去他脸上,哭骂道:「你这猪油蒙心的家伙!我儿还没死呢!」

张大宝红着眼眶,急道:「你少装大头蒜!咱们家是什么光景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年年干旱,收成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两个月给三郎看病闹得家里揭不开锅,现在大夫都说他不成了,你我饿死也就算了,总得顾着大郎、二郎和妞妞啊!」

两夫妻还没等别人发话,已经互相掐起架来,让周围几个兄弟忙着劝架。

保和堂的老板走到夏玉瑾身边,摇头晃脑道:「你看,我就说这两个穷鬼是想勒索的。」

坐堂大夫也声称:「治病哪有绝对治好的把握,他儿子本来就是恶疾,吃了药不好,也是天意。」

夏玉瑾本就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给他们闹得更晕了,他走出大门,凑到病童身边,捧着病恹恹的小脸,左右看了看,还把了下脉。

老杨头跟上,讨好问:「郡王还会医?」

夏玉瑾瞪了他一眼,愤愤然道:「老子怎么可能会?!」

不会还装模作样?老杨头一边腹诽一边给他提供这类事件的解决旧例:「往常这种事,都是让别家大夫来看药方,确认是不是病童没救了,如果是误会,就劝和。如果是患者恶意诬告,就杖责。是医者过错,就赔钱。」

保和堂老板手里正拿着几个小银元宝,也想按旧例疏通关系,可是眼前站着的是南平郡王,掌管皇商的安王家亲弟弟,天下兵马大将军的夫婿,不管他是缺德还是缺心眼,就是不缺银子,想在大庭广众下用钱来收买他或收买他盯着的手下,简直是自己找难堪。

没有行贿,事情只好秉公办理了。

「让别家大夫过来吧。」夏玉瑾琢磨一下,又道,「多抓几个大夫来,这保和堂是上京头等药局,谁知道会不会徇私舞弊。」

巡察们得令,带来四五个大夫,看了病孩与药方,个个都点头说用得没错,是张好方。保和堂坐堂大夫听得很是得意,拿起架子拂袖道:「老夫从医三十年,怎会看错病情?!」

张大宝听得失望极了,张黄氏哭得声音都哑了。

人群中有个较年轻的大夫看不惯,呛声道:「既然方子没问题,会不会出在药物上?」

张黄氏闻言,急忙将拿出个小包,里面是黑乎乎的一团,高举道:「这里还有残留的药渣,请大人过目?」

夏玉瑾赶紧往后缩了缩:「我又不懂医,过什么目?喂!你们别顾着看药,先看看孩子还能不能治啊!」

大夫们看完药渣,众说纷纭,有说看着没有不妥,也有说有点怪异,有些说孩子能治,有些说不能治,最后牵扯到医术上,吵得鸡飞狗跳,谁也不服谁。保和堂坐堂大夫咆哮道:「嚷什么嚷?!这药渣能有什么问题?就算是孟兴德来了!也没半句话说!」

「孟兴德?好主意,」夏玉瑾的脑子总算有些清醒了,他拍拍老杨头的肩膀,「去太医院,将孟老头子给逮过来!」

老杨头脸都青了,脚步冲冲未动。

孟兴德是大秦第一名医,供养在王宫内,脾气傲慢,架子极大,除皇室宗族谁也不搭理,寻常人就算想见,也未必见得着,更别提让他来这里给个穷孩子治病,查探案情了。

夏玉瑾怒道:「叫你去就去!」

老杨头:「可是……御医……」

夏玉瑾不屑道:「区区一个御医,算得上什么东西?!老子叫他来!他就得来!」

御医旁人看着再高贵,也不过是给夏家看病的专属仆人。太后最疼爱的嫡孙使唤起来,有何顾忌?

老杨头猛地察觉夏玉瑾上任,他的文吏身份也水涨船高,已成了不是用官阶可以衡量的职位,不由大喜过望:「南平郡王说是区区御医,就是区区御医,快快请来!」

没半响,孟兴德就背着药箱,带着三四个御医,赶着轿夫,飞一般地冲来了。他不顾其他大夫讨好,推开众人,先上前点头哈腰对夏玉瑾道:「郡王身体不好,要少喝点酒。」

张黄氏看着全大秦最具盛名的大夫来替自家孩子看病,眼都直了。张大宝下意识地摸摸荷包,里面似乎还有三四个铜板。

夏玉瑾对孟兴德交代完事情,又对老杨头吩咐了几句。

「药方是差了点,但大体上还对症,」孟兴德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息,「孩子体弱,药方中的麻黄量略重了两分,效果可能会有偏差,但应该也不至於经不起。可能是治疗的过程中吹了风,受了凉?导致病情恶化?」

张黄氏赌咒发誓:「若我让孩子受了凉,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夏玉瑾凑过去问:「还能救吗?」

孟兴德给孩子紮了几针:「先用人参吊着,我给开副药,好好调理,应该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