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冲兰廷,在祭他的母亲。

看来,袁平蕙,是在十三年前的中秋过世的。

他今天换了男装,还选了素白的颜色。也许,并非心血来潮,是因为要祭他的母亲吧。

尉冲兰廷也发现了她盯着那里,淡淡开了口:“那是我母亲的闺名。”

“……”

果然。

他为什么要说?因为她是个傻子,很能守秘密么?

尉冲兰廷定定望着那盏河灯,目光晦暗,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静默了下去,仿佛沉入了某种久远而阴暗的情绪里。

忽然,他感觉到耳朵到头的地方暖了暖。原来是桑洱抬手,安慰性地摸了摸他的头。

她的眼眸湿漉漉的,乌黑纯净,仿佛因为心智不全,所以,更能体察到旁人的悲伤。

但傻子不明白,有些时候,哪怕看穿了,也应该假装没有看穿,留对方一个体面。

从来没人这样摸他的头,尉冲兰廷僵了一瞬,声音蓦地冷了几分:“你在同情我?”

眼前的少女似乎不明白哪里触怒了他,懵了懵,忽然间,她明白了什么,不仅没退缩,还跪直了身子,用力地将他的头抱入怀里,揉了几下。

尉冲兰廷:“…………”

她似乎将他的坏情绪,全都归咎於他“缺一个抱抱”了。

船只的前缘撞上了岸边的石头,轻轻一震。

桑洱回头,瞧见岸上的花灯人海,想到什么,一把抓起了他放在膝上的手,拉着他跑上了岸。

第28章

小舟被一蹬,荡开水波飘远了。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一股蛮力,硬是将他拉了起来,拽入了前方那片五光十色的人间里。

姑苏的中秋,满街挤挤攘攘。

彩舫笙箫,玉楼画桥,人们举着琉璃灯盏,往水里投掷鱼饵。桥下墨色河水里,碧绿橙黄、胖头胖脑的锦鲤争相抢食,涟漪激荡,让水中的圆月倒影碎成了好几瓣。

今晚,大概很多不常出门的贵小姐都出来凑热闹了。路上时不时便能看见戴着帷帽的年轻小姐被一大群仆从簇拥着出行。哪怕与心仪的公子同行,中间也隔了几个电灯泡。

所以,当他们看见了一个宝蓝衣衫、年轻秀丽的少女,无所顾忌地牵住一个俊俏男人的手往前跑去时,无不打心底感到了艳羡。

再一看,这对男女外表不俗,却没有仆从跟随。女方满头青丝用金簪绾成了已婚的式样,便道:这估计是一个调皮的小夫人,甩开了多余的下人,拉着夫君出来玩吧。

……

桑洱像飞出了笼子的小鸟,拉着尉冲兰廷,一口气跑到了中心大街。仰起头,满眼都映照着天上的华灯,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果然,从明月轩逃出来是对的,终於可以出来玩啦!

在天蚕都的时候,她也逛过庙会。也许是两地文俗和富裕程度有差异,姑苏的路边小摊儿,倒是很少见到灵石、符篆等仙家道具,更多的是造工精致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