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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桑洱睡了一个囫囵觉,梦中有无数纷杂的画面在交替。醒来时,看见铺在枕上的发丝是乌黑的,而不是看习惯了的银发,桑洱竟有了几分怔忪,随之而来的,就是后知后觉的眩晕和抽离感。
也是,她已经转换路线,不再是追在尉冲兰廷身后的傻子冯桑了。
揉了揉脸,桑洱游魂似的爬起来,洗漱过后,就赶去看裴渡了。
休息了一夜,裴渡昨天那近乎没有血意的苍白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被桑洱剪开的染血旧衣,他也已经换掉了,如今所穿的是一件干净合身的衣袍,手中把玩着一把薄薄的扇子。
桌子上的药碗已经空了,不知道是不是裴渡喝了。
系统:“没有,他倒掉了。”
桑洱无奈道:“好吧,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快就相信我。”
桑洱回头吩咐仆人把早点拿来,和裴渡一起吃,自个儿拉开椅子坐下。
今天天气晴朗,日头很烈。裴渡的额头抆去了血污,在自然的光照下,黥字变得十分明显,如赏心悦目的画布上的一点瑕疵。若非如此,他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骄矜小少爷的模样。
裴渡留意到桑洱的目光,眸中掠过一丝凶光,语气变得阴恻恻的:“你在看什么?”
桑洱回过神来,登时头皮微麻。
原文里写过,有这种印记的人,要么是出逃的家奴,要么是犯事的罪人,走到哪里都低人一等。这么多年,裴渡总有遮不住它的时候。为此,他所遭受的指指点点,甚至是歧视侮辱,肯定多得难以想象。
这么多年来,“注目”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恶意。此刻被她盯着,一定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不过,以桑洱的角度来说,她虽然知道设定,可心底并没有根深蒂固的“打烙印就是奴隶”这样的观念。裴渡只是生不逢时而已,换个时代,这不就是一个超酷的纹身?
好感度已经是负50了,万一再扣下去,真不知道这小变态会做什么。绝对不能让他曲解自己的态度!
桑洱强迫自己看着他,没有回避视线,同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同样的位置,问:“这个地方,当时……会疼吗?”
她眼眸清澈明亮,如三月春水。没有半点鄙夷、猜忌、闪躲,也没有仿佛在施舍下等人的同情,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在聊一个胎记。
裴渡盯着她的眼,露骨的敌意慢慢收了回去,身子靠在椅背上,支起一条腿,想了想,无所谓地说:“忘记了,好像是有点疼吧。”
“我看不懂这个图案,它是西域那边的文字吗?”
“嗯,西域那边的一个姓氏。”裴渡的手肘搁在膝上,掌心托腮,有点儿探究地歪头,细细逡巡桑洱脸上的每一寸神色:“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