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两人步出了青楼,他都没说话。
他们是步行过来的,自然也要散步回去。
差不多亥时了,天已全黑,乌云蔽月。两侧的花楼里,花天锦地,红飞翠舞。街上倒是冷清,行人寥寥,连醉汉也不见了。
因为顾忌裴渡的腿,两人走得很慢。在踏上一座拱桥时,月亮终於从云层后出来了。
月光洒在河水上,仿佛有银箔在晃动。恰有一阵大风迎面吹来,河堤的树梢沙沙晃动,也吹散了身体的闷热。
桑洱舒服地吁了一口气。这时,落后她一个身位的裴渡,忽然捂住了眼,轻轻地叫了一声:“啊。”
桑洱听见声音,回头,立刻走了回去,紧张道:“你怎么了?”
“不知道,眼睛里有点疼,可能是进了沙子。”裴渡似乎很不舒服,抬手揉了揉眼,却不得其法:“姐姐,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在风声中,他的声音有几许模糊,像在撒娇。
桑洱不疑有他,按下了他的手:“好,你先别揉了,我看一看。”
突然,裴渡朝她逼近了一步,微微屈膝,让两人视线平齐了。距离突如其来的拉近,少年的睫毛窍毫毕现,阴翳自上方映在眼珠里,清浅,又不可捉摸,令人不禁屏了屏呼吸。
“怎么了?”
“太暗了。要靠近点……”裴渡歪了下头,由始至终,目光都盯着桑洱的眼,似是不愿错过任何微妙的情绪。说到“靠近”两个字时,他的脸忽然又逼近了几分,“看得清呀。”
於此同时,他挣脱了桑洱按住他的手。反客为主,抓住了她。
被他逼到跟前,温热的气息交错,再往前半步,或许就会碰上彼此的鼻尖了。桑洱有点心慌,想退后,但一想,又忍住了。
在好感度负60的前提下,裴渡靠近她,肯定不是因为心里喜欢。
只是,她现在的人设是舔狗,也是经验丰富的花心大萝卜。不管裴渡是在戏弄她,还是试探她,她都应该狂喜,而不是躲避。
桑洱的手指无声地蜷缩了下,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沙子,好像已经掉出来了。”
“真的吗?”裴渡没有退开,依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口吻添了几分不安:“可我的眼睛还是很不舒服。”
他看见她咽了咽喉咙,气息屏过,仿佛有点不稳:“……进了沙子就是这样的,等这真难受过了,就没事了。”
“那好吧。”裴渡松开手,直起身来,嘻嘻一笑:“姐姐说完,我就觉得好像真的不疼了。”
在那么近的地方,足以让他看清楚她的一切反应。
在他靠近的时候,她的脸颊涌上了薄红,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反感、后退。甚至,仿佛因为紧张,气息变得有淆乱。
果然。
裴渡从来都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献殷勤,对另一个人那么好。
名利财色,总得有一个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