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应该不明白,为什么我明知你对我一家不轨,我还是护着你。而如今,想必你已经看见了来龙去脉——我只是因为某些缘故,而附在秦桑栀身体里的一个魂魄。董邵离不是我父亲。我对他没有多少感情。若较真起来,你和董邵离的恩怨其实和我无关。我那时……”桑洱顿了顿,说:“之所以对你失望,不是因为董邵离。是因为你对当时跟你无冤无仇、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也做了过分的事。”
“……”
“裴渡,欺凌弱小是不对的,因为某个人的过错而迁怒其他无辜的人更加不对。”桑洱伸手,摸了摸他后脑杓的那缕翘起来的褐色卷发,有一种伤感而温柔的心绪涌了上来。缓了片刻,她说:“但既然秦跃活到了今天,我便姑且相信,你已经在改了。我也会想,如果当年,你有一个更好的环境,如果有人更早地教你这些事情,你是不是会比现在做得更好呢?”
在实验室中,他是不堪多次精神折磨而发了疯的少年,也是与她的相处时间最短的人格。
飘飘荡荡地来到了异世,投生成了这个偏激而极端,做事只图痛快,哪怕后果伤人又伤己的少年。
细想下来,“轮回报应”这四个字,其实一直如诅咒一样,在他身上应验着。
当她是秦桑栀的时候,是裴渡主动来招惹她的。他骗了她四年,最后引得她绝情蛊发作。
但是,她否认不了,在那四年里,裴渡也给了她很多快乐和陪伴。
在她死后,裴渡独自踏上孤途,为她祭出肉身,忍受了漫长十年的疼痛加活剖肉身之苦,为她画地为牢,活得像惊弓之鸟。
两世恩怨看下来,此时,到底应该厌恶地推开裴渡、唾弃他,还是抱紧他,桑洱决定顺应自己此刻最自然的心意。
裴渡的身躯略微发着抖,发现她最介意的竟是他送走谢持风一事,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那别的事呢?你难道不恨我?”
“我变成秦桑栀之前,就大概预知到了结局,所以,没有恨过你。只是因为你曾经做得很不好,所以,我曾经也对你很失望。”
裴渡呆怔了片刻,胸口里,仿佛有一口浊气在散走,下唇的干裂渗出了些许血丝,与她对望一会儿,才记起了回家这件大事。因为桑洱刚才的话,仿佛也突然得到了底气,他攥住了她的手腕:“桑桑,那你能不能不要走,留在这里?”
桑洱愣了一下,缓缓压下了舌下泛起的苦涩之意:“我一定要回去的。”
“一定要回去?”裴渡喃喃着重复,他脑筋向来动得很快,带着期盼与急切,追问:“既然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还是出现在了这里。以后,你肯定还能再回来看我……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