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2)

薄荷味热吻 容光 4599 字 1个月前

第52章 第五十二个吻

宋诗意没有回家。

计程车抵达箭厂胡同口时, 陆小双等在那里。她是从后海赶回来的, 夜场唱了一半,中场休息时, 看见了手机上的几通未接。

再看微信, 意外发现宋诗意不仅打了电话, 还发来一条资讯:看见了回电话。

酒吧里太吵,她出门打电话,因为一会儿还要重返台上继续唱,所以外套也没穿。

「什么事啊, 打这么多电话来?」

她的语气是轻松懒散的。

然而电话接通半分钟后, 陆小双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就这么狂奔而去, 沿着后海一路跑出烟袋斜街, 直到抵达车辆可以进入的地方。

她没有请假, 也没有来得及穿外套, 风一样跑到街边, 抢走了路人刚打到的车。

「不好意思, 我有急事, 麻烦您等下一辆。」

路人面有不虞, 怒道:「我打的车,凭什么让给你?」

话音刚落, 对上陆小双的眼神, 他一愣。

年轻姑娘穿得很单薄, 一条针织连衣裙, 别无他物。眼神里的急切呼之欲出,面色惨白,气息不稳。

「对不起,真是有急事,非常着急。」她说完这句,一头钻进车里,关上了门,「去国子监大街,箭厂胡同。麻烦您开快一点。」

她一路狂奔回家,拿上了羽绒服,又飞快地跑到了胡同口。

十来分钟后,陆小双终於等到了宋诗意。

事实上陆小双都记不清自己认识宋诗意时是什么年纪了,仿佛打从记事起,她们就已经撒丫子在箭厂胡同一带爬树打鸟、拉帮结派了。

两人都是天生的野孩子,活得畅快,无拘无束,自然而然就养成了霸道的性子。

她们在胡同里称霸,在学校里无敌,哪怕闯了祸回家父母会痛打一顿,打完却又继续无法无天了。这一路走来招摇过市,只除了陆小双经历过一次父母离世的重创,而宋诗意也在二十二岁那年亲眼目睹父亲病逝,然后又遭遇运动生涯的重大事故。

在陆小双的记忆里,当时的宋诗意哪怕躺在病床上,前前后后动了三次手术,也还能保持体面,哭完就乐观地说:「还没摔死,算我命大。」

可如今,她抱着怀里的羽绒服,看见宋诗意浑身湿透地钻出了车,连基本的体面都没了。

陆小双一把拉开衣服,手忙脚乱替宋诗意披上,裹得严严实实,揽着她往家里走。

「坚持一下。」她能感觉到手臂之下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宋诗意面无血色,头发湿淋淋披在肩上,北京的温度已降至零下,没走上几步,头发丝已然结冰。

陆小双咬紧了牙关,等待的过程里焦急万分,肚子里有一堆话想问,可看见她这个样子,反倒一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因为气急了,她死死咬着牙,只恨不能三两步跑回家。

屋内有暖气,进门之后,她快步走进洗手间,把热水器打开,然后回头就开始替宋诗意扒衣服。

「先冲个热水澡。」

陆小双把人推进去,一言不发收拾地上的衣物。

柔软的布料被水打湿,又在零下的天气里冻过一阵,如今已经发硬了。她气急了,一把将衣服塞进洗衣机了,重重地踹了一脚,骂了声操。

这个澡宋诗意洗了很久,出来时浑身仿佛还冒着热气。

她闻到空气里的药味,陆小双已经替她冲了包感冒冲剂,只是人不在客厅里,在卧室打电话。

老房子不隔音,她刚捧起药,就听见陆小双的声音。

「我不管他什么身份,只要你把人带齐了,给我往死里打,打完走人就行。」

宋诗意一顿,放下药往里走。

「不能打。」

陆小双猛地回头,对视片刻,「你忍得下这口气?」

「这件事我自己处理。」

「你能怎么处理,又去找你二姨夫告状?他会怎么做?这次帮你调个办公室,还是怎么着?」陆小双冷笑,「那种畜生,就他妈该往死里打,不大不长记性。」

「小双。」宋诗意伸手拿过电话,挂断了,然后放回她手里,「听我的,让我自己处理。」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担心我打了人,那畜生要闹起来,你二姨夫左右为难。」陆小双眉头一皱,「宋诗意,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怂了?依我说,这种二姨夫不如不要。也没见他把你当侄女,要是亲侄女,他会明知道你被人性/骚/扰,还这么装腔作势地只替你换了个上司?在他眼里你还不如他的生意重要,不过是个攀关系走后门的穷亲戚——」

「我本来就是。」

陆小双一愣。

宋诗意笑了笑,嘴唇依然没什么血色,淡淡地说了句:「我本来就只是个走后门的穷亲戚,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为我壮士断腕?」

她回了客厅,把那杯药一口喝光。

「衣服我先穿你的,家还是要回的。工作日莫名其妙不回家,我妈会觉得奇怪。」

她一路走到门口,依旧穿上湿漉漉的鞋子,抬首郑重地说:「听我一次吧,双。这事儿你别插手,我自己处理。」

陆小双看着她,颇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挫败感,「你二姨夫要是不肯站出来,劝你息事宁人呢?」

宋诗意顿了顿,只说了句:「我先回去了。」

外间风大,吹得人浑身发抖。

她抬头看看这夜空,今夜无月无星,深蓝色的苍穹寂寥无比。巷子里漆黑一片,看不清前路。

当晚,宋诗意发起了高烧。

她在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发觉身体烫的吓人,喉咙里仿佛着了火。

怕吵醒钟淑仪,她只能头重脚轻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去厨房烧水。卧室里,钟淑仪还是听见了动静,躺在床上问她:「怎么了?」

宋诗意昏昏沉沉靠在墙上,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显得不那么沙哑:「口渴了,烧点水喝。」

「大半夜的,烧什么水啊?明天还上不上班了……」母亲嘟哝了几句,又睡了。

这一夜,宋诗意喝了一杯又一杯热水,躺在床上半醒半睡,偶尔做梦,偶尔惊醒。不愿惊动母亲,所以要自己照顾自己,怕她担忧,所以不敢深夜去挂急诊。

从深夜到黎明,真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她在纷繁芜杂的梦的片段里,回到了那漫山白雪间,感受着风的刺骨,浑身仿佛都轻了,化身为毫无重量的羽毛,在山间自由轻盈地飘荡。

然而醒来的时间里,身体像是着了火,整个人都在往下坠,沉重得像是有人往她血液里灌了铅。

天蒙蒙亮时,她不等钟淑仪起床,挣扎着洗漱完、换好衣服,出门离去。

钟淑仪听见动静,问她:「起这么早做什么?」

她在关门前回答说:「要过春节了,公司事情多,提前去才好按时下班。」

出了胡同口,她打了辆车去医院,挂了半天水。途中给如今带她的副经理韩姐请了个假,然后靠在医院的临时治疗室里打盹。

下午的时候,烧退了一点,还有个三十七度七。

宋诗意挂完水,喝完药,出门买了杯特浓咖啡,一股脑全灌进肚子。

然后强打起精神,坐上地铁,直奔公司。

*

如她所料,二姨夫见到她时似乎有些紧张,表情也不太自然。

赵卓显然已经事先跟他通过气了。

李成育很头疼,早上赵卓来办公室,他还跟赵卓开玩笑:「怎么,昨晚拿了我的大红包,转头就没了人影,我还以为你拿了钱就跑路了呢。」

赵卓面色尴尬,也没接这个玩笑,冲疑着叫了声李总,一脸难色。

「怎么,出什么事了?」李成育也不笑了,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事,神情凝重起来。

赵卓往自己脸上呼了一巴掌,愁眉苦脸地说:「我不是人,我真不是个人!李总,您打死我吧。」

李成育一惊,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呢?」

赵卓满脸后悔,吞吞吐吐地说:「昨晚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在酒店的后花园遇见您侄女了……」

李成育脸色一变,声音骤然提高:「你做什么了?」

「我,我什么也没做,就上去跟她说了几句话而已!」赵卓赶紧辩解,「您知道,喝醉了的人能说出什么好话来?都是些酒后失言,但我好像把她得罪了,她打了我一顿不说,还把我往吹池子里弄……」

如果只是单纯的言语冲突,宋诗意会动手?

而如果真是宋诗意单方面把他揍了一顿,他不会是这个模样来办公室找自己。

李成育在北京打拼这么多年,不会蠢到连这种话都信。他指着赵卓,厉声说:「少卖关子,老老实实把话说完。」

赵卓哭丧着脸:「是我不好,喝多了对她动手动脚,最后被她打了一顿,两个人一起摔池子里了。」

他一下一下扇着自己,说:「李总,我真是酒后失言,发了酒疯,不然说什么也不会对她下手啊?我跟了您那么多年,您是最清楚我的。我办事一向有条理,不是那种胡来的人,不然您也不会放心把公司交给我去打理啊。」

「这事儿,求您看在我跟您这么久,也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原谅我一次行吗?」

离开办公室时,赵卓挺起了腰,面上的愁容消失不见。

大厅的格子间里,有人跟他打招呼:「赵经理。」

他面带微笑,说:「早。」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从李成育的反应里,他看出来了,宋诗意跟自己相比,李成育毫不犹豫选择自己。毕竟是肱股之臣,能为他创造直接的效益,一个走后门的侄女罢了,还没有血缘关系,根本毫无可比性。

而宋诗意在走进办公室后,从看见二姨夫的表情那一刻起,就知道了事情的结局。

果不其然,他为难地说他已经知道那件事了,都是赵卓喝多了酒,全怪喝酒误事。

「赵卓这个人我是知道的,虽说有时候糊涂,但没那个胆子乱来。他昨晚对你不尊重,全是因为喝多了。大家都是同事,他还是你上司,你进公司这么长时间,也是他带着你熟悉业务的。诗意,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跟他计较了,成吗?」

宋诗意的表情很冷静,只抬头反问一句:「如果昨晚被赵卓性/骚/扰的是李文静,您也一样这么说吗?」

李成育表情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