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大牛闹出这么大动静,饭庄里人人侧目,夏景行夫妇俩也转头去瞧热闹。
邢寡妇又气又急,伸手要扯了大牛起来,但大牛一身鼓鼓的腱子肉,出了名的力气大,还曾经跟着乡邻练过两年,寻常两个壮汉也奈何不得他,更何况是邢寡妇一个妇道人家。
她气恼之下脑子倒转的飞快,想出一个主意来:「你若能拿出四百两银子,我便将莲姐儿许配给你。」
莲姐儿瞬间停止了哭泣声,傻傻看着邢寡妇。
夏芍药悄声向夏景行耳语:「这妇人分明是在为难这穷小子,看他身上穿着,恐怕能拿出来十两就算不错了。四百两难道去抢啊?」
夏景行颇为赞同,「四百两银子的聘礼可不是小数目。」
夏芍药抿嘴笑,「夫君不知道,看来咱们家是省了四百两,就连韩掌柜也省了四百两呢。」
夏景行不明所以,夏芍药提醒他:「夫君难道不记得那对母子了吗?」
见他的表情里透着「这谁啊我真的不认识」的茫然,夏芍药终於好心提醒他:「就是……夫君在互市上救过的那对母女,后来还到咱们家里来说是无以回报,想进咱们家门呢。夫君还被惊了马,可想起来了?」
夏景行是个方正的性子,成亲之后,漫说是外面的女人不肯多瞧一眼,便是家里夏芍药那些贴身丫环,也不曾细细打量过。
「我哪里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他笑睨一眼乐滋滋的老婆,在桌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侧头去瞧几桌开外那场闹剧。
大牛似乎也被邢寡妇的条件给吓了一跳,在邢寡妇「你若拿不出来就滚蛋」的眼神之下,他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仰头道:「邢妈妈可当真?」
邢寡妇之前一肚子气,又担心大牛做出更扫颜面的事儿,她们娘俩往后还要在互市上讨饭吃呢。自从半掩了门帘儿做起那事来,银钱来的快了,母女俩都没什么心思花大功夫埋头绣活,仅有的活计也只是为着往互市上兜搭恩客的由头而已。
「你若真能拿出四百两银子来,我定将莲姐儿嫁给你!」她此刻心里轻松了,笃定大牛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何况四百两。
大牛却砰砰砰在她脚边磕了三个响头,「邢妈妈说话算话,只等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定然拿了银子来求亲!」又问起她们如今居处。
邢寡妇见他居然应了下来,暗道不过是穷小子好面子,他若能拿出银子来才怪。又怕他将来拿不出银子却跑上家门来纠缠,只道:「我跟莲姐儿日常要来互市上卖绣品,你若三个月真能赚四百两银子,就不怕找不到我们。」
大牛便干脆起身,目光在莲姐儿身上打个转,别了邢家母女,扭头出得饭庄,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
闹了这么一出,邢家母女也不好意思在此揽客,匆匆吃完了饭自去,只夏芍药还奇怪:「什么生意能三个月赚四百两?」
她是能站住就开始摸算盘珠子的,做生意也算做老了,有本钱拿钱来生钱,怎么着都好,但是无本买卖却不曾做过的。
夏景行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记,「真是做生意都做傻了,想什么呢?也许那小子就是落不下面子,这才咬牙应了,到了三个月之期,他不来寻这对母女,想来这对母女也不会去寻他。你倒当了真了。」
平日瞧着很精明一个人,怎么偏偏事关生意,就有些傻愣愣了。
夏芍药一笑,遂不再追究。夫妻俩吃完饭会了钞,又携手往互市上去转一圈,途中还遇到赵则通,被他好生嘲笑了一顿。只这夫妻俩均不放在心上,被笑的厉害了,夏芍药还道:「明儿一大早我就去赵六哥家转转,顺便让何家妹妹瞧瞧夫君今日带我买的小玩意儿。」
赵则通脑子转过弯来了,立刻向她陪笑着服软,「方才是我说错话了,夏少东切勿计较!还是景行体贴媳妇儿,都怪赵六哥嘴里胡咧咧,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家里那位对夏芍药推崇备至,她若是回去在何娉婷耳边吹吹风,保管自己明晚回去就没好日子过。
夏芍药得意的朝他一笑,夫妻俩这才回家去了。
赵则通回家没两日,就接到燕王命令,再次带队前往南方采买。
去岁燕王离开幽州之时,令赵则通带了人马前往南方采买,虽不曾组建商队前往波期大食等国,但就这些货物在互市贩卖,就利润惊人。
赵则通领命前往没半个月,又有客商遇到流寇,货物被抢了去,却无人员伤亡,於是折返幽州城,前往知府衙门报案。
马廷伟接到状子,自己也不出面,只让师爷连人带状子都送到了燕王府,只道互市如今由燕王管辖,且大齐与辽国组成了巡防队,专门针对客商人货安全,知府衙门也插不上手。
燕王府接到案子,夏景行便被召了过去,与被劫客商了解案情,这一起还没头绪,才过了三四天,又有一起辽国客商前来报案,做案手法如出一辙,还是以劫货为目标,这次砍伤了数名伙计。
燕王震怒,差点将桌案拍碎,「西夏这是跟咱们干上了?」
上次抓的流寇为表震慑,都尽数砍头,辽帝还往西夏发了国书,没想到这才消停了几个月,西夏就又有了动作。
夏景行却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上次西夏吃了那么大亏,折损上万人马,想来他们也不至於这么没脑子,很快再行组建人马前来打劫。而且听被劫的客商说起,这次似乎不太像军队。」
「不是军方难道还会是西夏百姓?」
燕王没好气反问一句,话才出口神情便变了,「难道这次真的与西夏军方无关,而是西夏百姓不忿两国互市,这才组织一帮人充做流寇来打劫?」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只是目前咱们并没证据。」夏景行还是有几分冲疑。
燕王将这件案子推给了夏景行,他除了带着客商前往事发地点勘察,还要带着前锋营前去巡防。但就好像跟他们做对似的,前锋营出城去巡防的时候总是风平浪静,每到他们回城没过几日,就又出现客商被劫之事。
夏景行忙的焦头烂额,还要安抚被劫客商,一时之间不知道堆积了多少事情在头上,每日才到燕王府门口,就被被劫的客商拦住了去路,总要花好一番功夫才能说服这些人耐心等待。
燕王又将此事通报辽国,辽帝为此特意发了国书给夏帝,以此谴责西夏纵容百姓在他国劫掠。
夏帝接到国书,都未曾查证就将上次犯事的带兵官员召至御前痛骂一顿,直等骂完了,这几名官员才知道事情始末,齐齐跪在御前喊冤,「陛下,这次的事情确实不是臣等所为,自上次折损人马之后,臣等就已经将所有部众召回,又怎么会再行此事?」
「真没有?」
夏帝看着殿内一溜跪倒的官员那一张张忠诚的脸,内心不是不动摇的。
不过既然辽帝传了国书过来,就连齐国燕王也有传书,夏帝还是觉是有必要整饬手下官员。既然此事并非武将所为,便将与两国边境接壤的地方官员申斥一顿,严令不得纵容境内百姓过境劫掠。
西夏国力如今比不得近邻齐国与辽国,强敌环伺,曾经败於这两国的记忆犹新,夏帝并不想无端挑起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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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城内,并不曾因为大齐与国辽往西夏递了国书而陷入暂时的平静,而是一两个月之内,总还是会发生劫匪事件。
夏景行忙的早晚不着家,夏芍药除了知道劫匪的案子久久未破,又添了新案子之外,其余的也无能为力。
辽商前来报案,都是数日之后,等到官兵赶到案发现场,除了能够知道劫匪最后离开的方向,以及做案的手法之外,并没有别的有用的线索。
眼瞧着要进入腊月了,赵则通都往江南跑了两趟了,案子越积越多,除了加强巡防,竟然再无别的办法。
夏景行忙的三五日不着家是常事,夏芍药只能时不时派人往燕王府送点衣服吃食,其余时间只能去铺子里忙活,或者回家陪闺女。
绮姐儿吃的胖呼呼的,手脚有力,抱在怀里都不肯坐,就要抓着她的衣襟站起来,还要使劲蹬腿,强压了她坐在怀里,她便张嘴哇哇大哭,眼泪哗哗流,只要抱起来扶着小胖爪子走,她能立时破涕为笑,露出嘴里上下四颗米粒小牙。
夏芍药拿她无法,只能扶着闺女学走路,又与何娉婷道:「这小丫头走路肯定走,你瞧瞧她这腿脚,有时候蹬我身上我都觉得疼。」
「姐姐也太娇贵了,咱们绮姐儿哪里就踩疼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