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两人就此对峙起来,知府在旁急得满头大汗,平日的满腹经纶和灵活巧辩都派不上了用场。
就在此时,众人忽然听见林子的那一边传出动静,还有人大呼「救命」。南宫霖一听这声音,赶紧扬袖一甩,而且带上七分内力,一掌就把陆嘉仁震开一丈多远,自己则提步跑向林中。
树林之中,酒儿又踢又打,拚命阻止着眼前失去理智的狂暴之徒。一张国字脸上满是鲜血,失了端正,看起来狰狞如鬼,竟然是宋茂才。
他本来就长得有些结实,双臂粗壮,压着酒儿竟然让她动弹不得。酒儿那股辣劲儿一上来,张口便狠狠地咬在了宋茂才的手腕处,怎么也不肯松口。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一晚上碰见两次这种事!
不过一比较,她才觉得公子真算温柔君子了!眼前这人才是禽兽!
忽然身上一轻,宋茂才一下飞了出去,摔在外面「噗通」一声,南宫霖的脸倏然出现在酒儿眼前。
他把人扶起来,焦急不堪:「怎么都是血?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瞧瞧!」
酒儿抬起手背抆了抆嘴,摇头道:「是他的血,我还好。」说完她赶紧理了理衣衫,遮住一身**。
知府等人也随之而来,见到此地景象,又是一惊。今晚怎么了?居然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事!
「没事就好,幸好我没走远。」
南宫霖给酒儿抆干净脸,又毫不避忌地当众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含情脉脉的样子。接着他让酒儿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则朝着睡在地上发昏的宋茂才走过去,扯住他一只臂膀就反手一拧。
「卡嚓」一声,手臂被生生折断,宋茂才一声哀嚎。
「啊——!!!」
南宫霖一脚踢在断骨处:「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着又是一番狠揍猛踢。
旁边的人看得冷汗直流,从来没见过南宫霖如此暴戾的模样,这股煞气彷佛与生俱来,带着高高在上的睥睨之意,藐视世间万物。
知府在旁一边抆着额头,一边暗道果然传言非虚,这位爷当真是个煞星!想当初先帝驾崩,三王夺位,南宫霖心狠手辣,逼死先皇后不说,还亲手砍掉安王一臂,最后不出三月,失掉手臂的安王在府中诡异自尽……谁能说安王之死不是南宫霖动的手?
他温和得太久,久到差点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一平凡男子,亲切无害。
看到宋茂才已被南宫霖弄得昏死过去,酒儿出声劝阻道:「公子!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你先别打了,等他醒了再说。」
南宫霖刚才正在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的,现在他仔细一看,便发觉宋茂才一身酒气,脸色红得有些怪异,倒是和自己先头的情形有些像,於是他提起宋茂才衣领,顺手就把人扔进池塘里,同时吩咐知府。
「醒了就找人把他捞起来,我要问话。」
……
深夜,知府府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到处都安安静静,下人仆役全部被勒令回房不得外出,而不久之后,夜泽带着一小队精兵来了这里。
庭院之中搬来太师椅,南宫霖面色冷肃地坐在上面,知府却规规矩矩站在一旁,陆家父子见此状况,心中腾起不妙预感。
酒儿和陆嘉宜已被知府夫人领下去洗漱安置,而且还请了大夫来看。如今此地就只剩一堆男人,宋茂才经冷水一泡,人也清醒了,药力也过去了,这会儿正一身湿漉漉地跪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公子请用。」
知府端上一盏茶给南宫霖,南宫霖头也不偏,只顾看着下方的宋茂才,顺手接过就往他身上一砸,烫得他起了好几个泡。
「你胆子不小,竟敢陷害本王!畜生!」
南宫霖劈头盖脸就是一声怒骂。这人面兽心的狗东西,自己吃那些催情之物便算了,居然还向他下药!加上企图施暴酒儿,砍他十次脑袋也不够解恨!
本王?
宋茂才和陆家父子听到这两个字,不约而同脚下一软。在这个地方能够如此自称的人,就只有一位——传闻中的逸王,苍昭麟。
霖麟谐音,同样俊美无双,同样身带煞气……南宫霖就是逸王!
宋茂才反应极快,很识时务地连磕几个响头:「小的是遭人暗算,请王爷明鉴!」接着他抬起没有断的那只手,一下指向陆嘉仁:「是他下的药!他借着敬酒之机,把药混在酒里让我喝下!」
他就说陆嘉仁为何晚上这么反常,频繁灌酒,原来用意在此!
南宫霖抬眉一瞥:「你?」
「胡说!」陆嘉仁心头已经慌了,强作镇定为己辩白:「你说我向你下药有何证据?再说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不成我会害自己的亲妹妹?还有,我今儿晚上连话都没和南宫……逸王爷说过一句,请问我又是如何下药的?!」
连番质问,宋茂才竟一下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解释。
怪怪怪,除了陆嘉仁,他想不出第二人会做此事。可是南宫霖与陆嘉仁毫无交集,他也中药一事又怎么解释?一时之间,宋茂才是百口莫辩,有苦说不出。
陆嘉仁见他没有反驳,稍微松了一口气,赶紧接着煽风点火:「王爷,此人心怀叵测,不仅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欺侮舍妹,还诬蔑在下!请王爷明鉴,还我陆家一个公道!」
事到如今,陆嘉仁只能颠倒是非黑白,死道友好过死贫道,他不能让自己的一时糊涂害了全家人。宋茂才这个替死鬼,是一定要当的。
南宫霖回想了一番晚宴情况,亦觉陆嘉仁说得在理,他确实是喝了宋茂才端过来的酒才开始不对劲的,遂下令道:「宋茂才以药害人,企图奸污良家女子,且颠倒是非,妄想混淆视听,实在罪大恶极!现削去官职,没收家产,杖一百,发配西北沙库为奴!终身不得出!」
宋茂才一听立马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削官、杖责、流放……他如今前途尽毁,永无翻身之日了。
都怪陆家,这是陆家的算计!
宋茂才一怒,索性鱼死网破,突然指认一直默不作声的陆老爷:「佛像是他偷的!当日他趁着修葺库房,扮作瓦匠混入工地,意图盗取佛像,后来被我发现,便给了我五千两银子的封口费,他还找了人伪造石佛,偷梁换柱!如今真佛就在陆府之上!」
原本两人商定浴佛节前把真佛换回来,待展览之后再次调包,如此一来真佛像会一直在陆府,而假的就一直在府衙。谁知半路杀出个飞贼,闹得沸沸扬扬,知府把库房钥匙从宋茂才处要了回去,一下打乱了两人的计划,最后假佛像也被识破。
宋茂才想着有飞贼顶罪,倒也不大在意此事,而且陆老爷这回可是落了把柄在他手里,他们可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同生共死。他想娶陆嘉宜,看来也指日可待了。岂料今晚因为陆嘉仁的算计,倒是把这些背后的事都摆上了台面,这回双方都脱不了干系,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场闹剧终於收场,人算不如天算,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宋茂才刑罚不变,陆家归还了佛像,但犯事者陆家家主还是受了笞刑。陆嘉宜算计不成反而差点失了身,而且还被心上人看见糗样,这回是真的受惊过度,没脸见人,生了一场大病。陆嘉仁想起自己出得馊主意,懊悔不已,成日愁眉苦脸,陆家可谓一片哀云惨雾。
南宫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酒儿还不知道南宫霖就是逸王,两人依旧一会儿甜蜜一会儿闹别扭,你侬我侬,感情渐深。
转眼就过了端午,炎夏到来,正是湖边赏荷,竹亭纳凉的好时节。
这日,烈阳灼灼,蝉鸣聒噪。南宫霖素来怕热,正口干舌燥得厉害,想喝碗冰镇甘豆汤解解渴,於是去厨房寻酒儿。
才一进厨院,他便看着酒儿提着个空竹篮蹲在后门门口,捂着脸嘤嘤哭着,很是伤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