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了脸,梓妤也看着手中的半片断袖一愣。
愣了片刻后,她却扑哧一笑,扬了扬那片袖子说:“怎么,副使这就给我定情信物了?”
许嘉玄在这时深刻意识到什么叫自作自受,连袖子都不要了,直接飞身一脚踏在边上的梯子借力,翻了出去。
在他落地的时候,墙后传来她忍俊不住的笑声。
他冷着脸咬牙,把这反将一军记下了,翻身上马,扬鞭离去,衣着的狼狈竟显得他是落荒而逃一般。
绿茵看着捏着半片袖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的主子,温吞地问:“姑娘,您也不怕他当真了。”
梓妤好整以暇地把袖子叠起来,说:“当真了,我就嫁了呗。”
绿茵一阵无语,在想自家姑娘会不会又一语成谶。
***
许嘉玄策马先回家一趟换过衣裳,当即又回了镇抚司,吩咐人去查查看武安伯老夫人这两天都跟谁来往过。
他坐下来后拿出从兵部带回来的帐本,翻了几页,却发现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前总是时不时闪过陈家那个表姑娘带威胁的笑。
哪里会有这样子的姑娘家,是因为独自在道观长大,所以行事违背常理?
道观......他就又想到玄灵观里那位说你倒楣你就得倒楣的玄真子,抿抿唇,给玄真子去了封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师门可曾收女弟子。
次日,许嘉玄倒是第一时间得到相关武安伯府的消息,却不是他的人来回禀,而是南镇抚司的人参了武安伯一本。
告其虐妻致死,品行败坏,难担要职。
皇帝把折子直接丢到他手里,说:“你们北镇抚司去查,给朕查得明明白白的。如此臣子,毫无人性,虐打发妻,暴行令人发指,如何再论保家卫国!”
许嘉玄拿着折子,心情有些复杂,为什么事情是南镇抚司的人参上去的?
难道是首辅授意的?
毕竟武安伯府昨天才因为提亲的事情开罪陈家。
可南镇抚司那个掌事同知上任就被派出去多年,南镇抚司如今算是他半掌控着,即便是首辅授意他也不可能一丝风声都没收到,下头就行事了。
何况他生母虽已病逝十余年,但南镇抚司的人多少清楚武安伯府与他许家算姻亲,更不该无声无息行事。
许嘉玄觉得近来的事情越来越玄乎了,带着疑惑领旨。
皇帝当然也知道他与武安伯府的关系,仍让他办事,是给他护着点面子。天子给了恩典,事情当然得办得漂亮。
且查就是,本来此事他也曾听说过,不理会是因为他与武安伯府没有什么不对盘,但眼下就未必了。
在他离开后,明德帝就靠近椅子里骂了句乌烟瘴气,心里头一阵烦闷。
短短几日,锦衣卫里头不长眼的就闹了不少事,样样都叫他生气。
戚公公低眉顺眼地立在边上,想着要怎么哄皇帝高兴一下,他这头当差也不用战战栗栗的。
正想到个有趣的事,外头有禁卫来报,说是玄灵观的玄真子亲自来送新练的丹药。
明德帝信奉道教,玄真子本身又是以医术出名,曾经治好他反复发作的内伤,此时一听人来了也不用哄,就高兴的笑着让快宣。
不一会,一位穿着灰色道袍的长须道士便来到帝王跟前施叩拜大礼,明德帝亲自走下台阶来扶他起身。
“真人怎么亲自下山来了。”
玄真子念了声道号回道:“贫道新练了丹,怕下边小童说不清楚,便给陛下送来。”
明德帝笑着说辛苦,又着人赐坐,这才回到高位。
玄真子已经把丹药交给戚公公呈上去,慢慢地说:“此丹是为陛下特意改过配方的回气丹,陛下每七日服四分一颗,万不能多用,多用只会将利化为弊。”
“真人放心,朕必按真人所言服用。”明德帝打开放丹药的瓷盒,又小心翼翼盖好,“真人一路劳累,便在宫中歇下,晚些再与朕讲讲经。”
玄真子却是摇头:“不瞒陛下,贫道下山来还有门中要事处理。”
明德帝面上略有失望,也不强求,但又想起一事,低声吩咐了戚公公几句,笑着与他说:“真人上回差人送过来的批语,朕有些不明白。朕只听闻冲煞的,却没听闻过有人八字居然是要配凶煞的人,才能平平顺顺,故还请真人再稍坐片刻,与朕解解惑。”
玄真子抚着胡须微微一笑,眼底有光迸出,显得他高深莫测:“这个所谓的配字其实就已经解了。天地万物,阴阳调和,相配便是相合。上回陛下给贫道的八字命理独特,过强易折,贫道所说的凶煞之人并非是命格带煞的人,而是七杀命格的人。所谓七杀守命,见紫微加见诸吉,必为大将。”
“大将身上必有让邪魅小人惧怕的煞气,所以此煞是这般解,有这样的命格守在身边,能冲挡在前,而万事无忧。陛下也可以理解为民间说的冲喜一样,让一个更强大的命格去补全一个略有缺陷的命格,也叫互补。”
明德帝听着陷入沉思。
——冲喜?
还是头一回听到要用夫君来冲喜的。
玄真子解释明白,便站起身行礼告退,明德帝那头就吩咐戚公公:“把没娶亲的武官生辰八字都写下来,给钦天鉴去批命,看谁是那什么七杀......”
此时在家中的梓妤突然打了个喷嚏,拿着帕子揉揉鼻头,绿茵担忧地看着她:“姑娘昨儿急得连披风都没穿就到梅园折枝,莫不是冻着了?”
梓妤摆摆手:“耳朵有些烫,可能是谁在背后议论什么。”
正在桌上啄瓜子的小东西抬头,转了转眼晴说:“打!打!”
它这两天精乖得很,把梓妤逗得直笑。与此同时,已经到武安伯府的许嘉玄也打了个喷嚏,还觉得背后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