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夫人没走一会儿,有下人带着陈二老爷的口信回来:“老爷说,今儿有人告诉他,陛下在查绸缎高价一事,而上回高价买绸缎的就是周家人。他怕有什么不妥,就让小的给您先带个口信,让您再去店里查查货,说我们不能赚这种黑心钱。”
送信的话才落,陈二夫人就狠狠砸了杯子,骂道:“怪不得那周夫人找上门来,还想让我帮着给他们周家求情还是作证吗?作证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是次货?!坑我一回,还想要再坑我?!”
屋里的下人都惊得低了头,二夫人向来是不发脾气的。
骂过后,陈二夫人就忆起梓妤回门那天还说过这事,说这种生意不能再沾,搞不好哪天就出事。还真真应了她的话,这个外甥女就是她的福星啊!
要不是有这么一句,她肯定又再去买那样的次缎子,要跟这些人同流合污!
陈二夫人又庆幸又恼怒,咬牙喊来自己的奶娘吩咐道:“告诉掌柜的,让他想办法暗中把周家转收次绸缎的事情告诉之前上当的商户。”
不出这口气,都对不住姓周的这一家人!
周夫人走了一趟,反倒适得其反,她还不知道更大的祸事在后头,周锦成也急得团团转。
南镇抚司的人在查和江南织造厂的事情,都是同为锦衣卫,即便南镇抚司有不少许嘉玄人,但他还是打听到一些消息。
他手下刚折的姓谢千户于三皇子事上有牵扯,正好皇帝气恼,想顺着此事给大臣一个警告,让他们不要结党营私。於是他这个上峰极可能就成了皇帝要给大臣立的典型。
杀鸡敬猴,南镇抚司的人也感慨说,他可能就得成这鸡了。
后来那人又给了他一个有深意的话,说如今南镇抚司有一半是在许嘉玄手上。
难道他真要拉下脸去求那个许煞神?!
周锦成哪里能拉得下来这个脸。
他在镇抚司里头急得嘴里都撩了泡,才过了午饭点,又有人来报南镇抚司的人昨儿连夜就去了江南,偷偷去的。
出城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他气得一拍桌子:“要命的婆娘!尽败事!”
可气到现在,他还能怎么办,他想了想,先写了一封休书,直接让人送到妻子娘家去。然后拿起刀,到底是豁出脸去见许嘉玄。
然而,他道明身份后,门房的人却是说:“我们世子出府了,您要不晚些再来吧。”
周锦成被拒在门口,瞪大了眼。
换做别家,他直接就拔刀砍人,还有他们不让进门的事?!
可偏偏这是许家,周锦成太阳穴突突地跳,却是忍下一口气就站在门口,派人去找许嘉玄的行踪。
外头又来一樽大煞神,还是许嘉玄的对头,很快就有人给报到威武侯那边,威武侯喝酒睡下了。刘氏没敢做主让人进府,倒是绿茵那边听到人真来了,给梓妤那儿说了。
梓妤莞尔,说:“就说我吩咐的,侯府门前不太干净,让他们洒水扫扫尘。”
绿茵哈哈哈地就笑了,笑过后问:“这样好吗?不是让许家更得罪他了?”
“他?怕他做甚。”
她就是要痛打落水狗,周锦成倒楣还在后头。
绿茵就准备去给门口的狗打成落水狗,走了两步又听到梓妤说:“着人送信给世子,让他家来吧。”
许嘉玄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到半路,路过大街,已经过了中午,街上人寥寥。连摆摊的小贩都少了。
他喝了不少,但不至於醉,牵着缰绳慢慢地走,正好经过一处卖猫和卖狗的小贩前。
笼子里头的猫儿狗儿在乱叫,引得他看了一眼。
那个小贩只见他衣着华贵,肯定是有钱的公子,想到今儿还没开市,忙吆喝一声:“公子来瞧瞧,这些都是外头来的品种,连贵人都喜欢呢。您要买了送妻子,必定能把人哄得高高兴兴的。”
大男人谁爱养这些啊,要卖东西自然要抓人心,小贩最会这道,已经走过的许嘉玄还真的勒了绳子。
女人喜欢。
他想到梓妤那只讨人厌的鹦鹉,要是给买一只,她会喜欢吧。她连一只鹦鹉都那么在乎。
这么想着,他就又黑了脸,准备再走。
小贩却已经抓住机会,抱了一只猫儿出来,跑到他马跟前巴巴地说:“公子您瞧瞧,金被银床,这毛色极纯,十分罕见的!”
许嘉玄见过不少猫,宫里有娘娘也养,但人家的金被银床比起这只,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这小贩就是在瞎吹牛。
他兴趣缺缺,就想要走,才一扬马鞭,又放了下来转头问小贩:“这猫会抓鸟儿吗?”
生意有转机,小贩双眼发亮地说:“只要您调教一下,肯定会!何况猫抓鸟儿是天性,您再教教,那就是一等一等的好手!”
许嘉玄就盯着那只金被银床看,见它喵喵地叫唤,掏出块小碎银丢给小贩,一手把猫儿揣进宽袖里。
小贩高兴得一直鞠躬,有这么小块银子,他几天都可以不用卖猫狗了!
毛绒绒的小猫儿在他袖子里乱拱,许嘉玄忍耐着兜着它家去,才没走两步就遇上侯府侍卫。
侍卫见着他,下马施礼后禀道:“少夫人让属下来寻世子,周指挥使就在家里门口守着您,说有要事要和您商议。”
周锦成,有要事找他?
许嘉玄深色的瞳孔微微一缩,眯起了眼,眼里都是警惕。
那人又要耍什么心机。
他一甩鞭,加快速度回府,在马儿颠簸的时候他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梓妤让人来找他?
应该是让侍卫到街上乱找。
他觉得自己多心了,同时又有点烦躁,喝酒不该到芸娘那去的。
许嘉玄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府,直接在前厅接见的周锦成。
进府前,他看到府门口一片潮湿,偈是刚刚打扫过,周锦成袍子底下都沾着半湿的尘土。
他只当是下人碰巧扫地。
两人坐下,下人上过茶,许嘉玄才问起周锦成的来意。
周锦成盯着自己被扫了一堆灰尘的鞋面,额间青筋直跳,喝了几口茶才压下怒意说:“只是想与副使说一声,上回谢兴受三皇子命令列事我确实不知情,如今陛下要查的事情是家里婆娘闹出来的。我已经一封休书送去她娘家,许副使可以再往下查,便知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许嘉玄听他说得暗暗发愣。
查什么?
他近来什么也没有查。
但他面上不显,依旧是那副冷淡不近人情的冷酷。
周锦成此时从怀里再拿出几样东西,送到他跟前:“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收集的东西,有内阁的,当然也包括陈首辅的。我们同为陛下办事,免得有摩抆,但今后我绝不会再在差事上与你为难。”
周锦成想了很久,能打动许煞神的也只有这些东西,最重要的是陈家的东西。
许嘉玄讨厌陈家,娶了首辅的外孙女,或者是逼不得,但有首辅的东西在手上,不管他用不用,起码能帮他争取到压住陈家的机会。
许嘉玄盯着桌案上的东西沉默良久,周锦成却已经站起身告辞。
这就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把妻子休了,他相信明德帝那头会抬抬手,许嘉玄再抬抬,此事也就过去。
到时候这点面子怎么挣不回来。
就在周锦成要离开的时候,厅堂里突然响起一声猫叫。
周锦成愣了愣,习惯性的打量四周,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许嘉玄听到这声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兜着猫,他站起来脚步匆忙:“我就不留周正使了。”
至於他说的那些什么查不查的,他着人问问就知道,看他是怎么犯到自己手上,居然来要求自己。
就在他出了门槛的时候,周锦成再度听到一声猫叫,发现是从许嘉玄身上传来的,也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一只奶猫居然探头在许煞神袖口露了出来。
可能是没扒紧,一下子滚到地上。
许嘉玄看到脚下滚出个东西来,神色一顿。
周锦成:“……”许煞神揣这么个小玩意在身上干什么?
难道是哄陈家那个表姑娘的?
许嘉玄回头,就看到周锦成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最后甩给自己一个他明白,不会乱说的表情。
他:“……”周锦成明白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