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便道:「先别开门,问问是谁。」
三好问了一句,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问此处是否是『定安』的住处,她找定安的娘子。
透过门缝往外看,外头只站着一名女子,三好便把门开了,道:「这里没有一个叫定安的人,姑娘你找错了。」
门外女子穿着罗裙,打扮富贵,看着像个富家小姐,门一开,她就上下扫了扫三好,又打量了站在她身后的玉秀,道:「怎么会没有?我和人打听清楚了,他就住在这里。你就是定安的娘子?」
三好道:「我不是什么定安娘子,我相公是平山书院的学生,姑娘你弄错了。」
那位小姐便笑了笑,道:「是我糊涂了,定安是书院里先生给他取的字,他名叫李靖,你们没读过书,不知道读书人之间,从不会以名唤人,而是表字相称。」
她这话里头嘲笑的意思便很浓厚了,玉秀听了皱起眉,她看这女子打扮,再听她对李靖的称呼,猜到她应该就是李月梅当初所说那名富家小姐。没想到李靖都已经成亲了,这二人竟还有来往。
她心头有些起火,见三好不打算说什么的样子,便也和那女子似的扯着嘴角笑了笑,捏起嗓子,扶着肚子慢吞吞道:「我们乡下妇人,确实不懂什么名啊字的,不过什么是礼义廉耻我们倒是懂,这么光天化日的,在别人娘子面前,口口声声喊人家相公的表字,这种事情给我十张脸我也做不出。如此看来,你们这些读书人果然与我们不一样,至少脸皮就比我们厚多了,你说是不是,三好?」
三好倒不知向来和气的玉秀有这样尖牙利齿的时候,她看了看对面那人时青时红的脸,憋笑道:「是呢。」
「你——」周如芸气结,她爹是平山书院的夫子,有一次在家中办了个诗会,她躲在屏风后头,一眼就看中了年轻俊朗的李靖,后来打听到他是本县最年轻的廪生,心里就更满意了。她用家里小弟的名头,以讨论诗画为由,跟李靖开始了书信往来。
她晓得李靖虽眼下式微,日后必定前途无量,所以对他势在必得。交往中便有些刻意迎合,果然赢得李靖的好感,后来道明身份,两人关系便暧昧起来。
一切都向着她期待的发展,她甚至能想像出日后自己成为官夫人的风光模样,哪知李靖突然要断了与她的往来,没几日就传出他定亲的消息。
她自然不甘心,有心与他见上一面,李靖却刻意躲避。
她爹虽是学院夫子,可她身为女子,也不能随意进出书院,李靖又有心回避,竟没一次能让她如愿。
他成亲后,倒是让她碰巧遇上一次,只是人多不好说话,她刻意在他面前掉了张帕子,帕子上写了首表明她心意的小诗,哪想几日后,李靖托人将那帕子送了回来。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眼看到了眼前的如意夫婿成了别人的,以后的荣华富贵要由别人去享受,她怎么甘心?
她听说李靖的娘子跟随他到了县里,因此今日甩开了小丫鬟,过来会会她。见了面才发现,不过是个普通农妇罢了,既无出色的样貌,也不懂诗词歌赋,这么一个粗俗妇人,不知李靖看上她哪里。她越想,心中越是酸妒得厉害。
玉秀斜了她一眼,道:「我什么?我这粗俗恶毒的臭婆娘么?我再粗俗,也不会心心念念想着别人的相公,哼,路边的野花野草,竟找到家里来了,要不要我替你喊一声,让这附近的人来看看你的厚脸皮?也让大家开开眼呢!」
周如芸到底心虚,也怕被人认出,回去她爹收拾她,因此只得恨恨地看了两人一眼,对三好道:「定安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就算厚着脸皮嫁他,以后也是糟糠妻下堂命!」
玉秀火起,抓了扫把丢过去,骂道:「再不走我画花你的脸!」
周如芸忙退后一步,嚷了句:「疯婆子!」匆匆跑走了。
玉秀啪地甩上门,胸口上下起伏,气得不轻。
三好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玉秀转过来,没好气道:「笑什么,我都快气死了。」
三好含笑道:「她们都说用扫把打人,生孩子会长尾巴呢,以后你的宝宝长了尾巴,可不能来找我。」
玉秀叉了会儿腰,也笑着摇头,道:「你呀,跟这种人客气什么,操起扫把打过去就是了,她们可是所谓的读书人,最重脸面,咱们就让她脸皮扫地。」
经过这一出,两人都觉得亲近了些,三好笑着扶起她往屋里走,将心里话告诉她,「别为了这种事生气,不值得,我也不在乎这些。」
玉秀听了,只得暗自叹了口气。
不久后,林潜来接玉秀,三好依依不舍地将人送出门,让玉秀下次来了县里一定来找她。
回去的路上,玉秀一直想着刚才三好说的话。其实她最能理解三好的心情,从前李仁为了秦月蛾那样闹,她也不觉得多伤心,只想着生一个自己的孩子,然后和娘一起将他养大就够了。
后来嫁给林潜,一开始她也是不在乎林潜喜不喜欢她的,后来慢慢的,心里有了他,原本的不在意就成了在意,脾气也给他养娇了,受不得委屈。若此时林潜在外头有了人,那她恐怕是忍耐不下的。
林潜见她一直不说话,便道:「想什么?」
玉秀睨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在想,你要是在外头拈花惹草,我就剪了你的小兄弟。」
林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