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
女子也跟着笑了笑:「难得还记得过来看我,真是不易。」
男子目光温柔地看向女子,问道:「什么时候回去?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这里挺好的,」女子笑容依旧温婉,投在湖面上的视线却渐渐悠远,「有山有水有秀色,我倒觉得比那喧嚣的盛都城好多了。」
男子笑着摇头,柔声说道:「这两日禁军已是把翠山围了,说是有鞑子奸细逃到这里,你一个女孩子家在这里,林相怎能放心。」他见那女子微笑不语,又劝道:「则柔,跟我回去吧。」
被叫做则柔的女子并不答话,只笑着回头看他,眼神中却是不可动摇的坚定。男子见了也只得无奈地笑笑,不再劝说下去。
再说藏在假山石后的阿麦,她体力心神俱已是到了极限,最初时还能勉强听清那两人的话语,可到后面脑中却开始出现一段段的空白,再一阵眩晕袭来,她终於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咚」的一声从假山石后栽了出来。
外面的那男子急忙挡在女子身前,冲着阿麦这边喝道:「什么人?」
阿麦虽然栽倒,可神智却没全失,认出这男子依稀便是那日在城外迎商易之进城的南夏二皇子齐泯,急忙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答道:「定南侯府,商——」话未说完,已是昏死了过去。
听到阿麦喊出定南侯府,这两人俱是一愣,齐泯更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身后的林则柔一眼。阿麦倒下去后便再无动静,齐泯等了片刻见她仍无反应,正欲上前查看,却被身后的林则柔唤住了。
「殿下,」林则柔脸上已没了刚才的温婉笑容,只淡淡说道,「这人虽说是来路不明,可毕竟是个女子,还是劳累殿下出去唤几个丫鬟婆子进来,先替她打理一下再细问吧。」
齐泯停下脚步,苦笑道:「只要沾了定南侯府的边,我便成了殿下,真真想把那定南侯府从盛都抹去了才好。」
「殿下!」林则柔叫道,「这样的话说给我听便也罢了,让别人听到了又要招惹是非。」
听林则柔如此说,齐泯反而笑了笑,说道:「听到便听到了,我怕他们作甚。」
「我怕,总行了吧?难不成你觉得我名声还不够——」
「则柔!」齐泯打断了林则柔的话语,抿着唇颇为不悦地看向她。
林则柔只是笑笑,说道:「我不说便是,我让你赶紧去叫两个丫鬟婆子来,你看这女子穿成这样总是不好,总不能叫侍卫进来抱她出去。」
齐泯听她说得在理,又见阿麦像是一时半刻醒不过来,就算留林则柔一人在此也没什么危险,便去前面唤人。林则柔见齐泯的身影走远了,这才缓步走到阿麦身边细看,见她身下竟然还压着柄匕首,林则柔略一思量,便把匕首拾起扔入了假山石之中。
阿麦的意识一回到体内时便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有,可是却连眼皮都撩不开,更别说活动自己的手脚了。正疑惑间便听到最初听过的那个女声说道:「丫鬟已给她灌了汤药,可是还是醒不过来,可能是在水里泡久了受了寒。我这里不想留定南侯府的人,殿下就多受些累,顺便把她送回去吧。」
齐泯在外屋不知说了些什么,有人进来把阿麦从屋里抱了出来,直抱到了一辆马车之上,马车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来,车帘被猛地撩开,阿麦便听见了商易之十分急切的声音:「阿麦!」
阿麦有心应答,却怎么也无法张嘴,正急躁间,身体突地腾空,已是被商易之抱了起来。
齐泯见商易之竟然不顾身份亲自把阿麦从车内抱了出来,眼中不禁多了抹讶色,惊道:「果真是表哥府里的人?」
商易之抱着阿麦转回身来,答道:「是我从江北带回来的侍妾,这丫头性子顽皮好动,昨日里贵顺说她换了男装偷偷跑出去逛福缘寺庙会,夜里竟也没有回来,我正着急呢,又怎么去了林相的庄上?」
齐泯答道:「像是顺着清水进了林相府里的湖中,正好我在那里,听她说是定南侯府,便给表哥送过来了。」
商易之低头去看阿麦苍白的脸,焦急之色溢於言表,顾不上和齐泯多说,只是吩咐一旁的贵顺道:「快去找郎中!」然后才转头和齐泯说道:「改日再谢过二殿下,我先抱这丫头进去。」说完竟然不等齐泯回答就抱着阿麦急匆匆地往侯府里走去。
阿麦虽不能言语,心中却是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绝对有问题,果然等商易之给她灌了碗药汤子进去,她的身体才渐渐有了感应。
「常钰青在盛都,禁军中有奸细。」阿麦的声带还有些麻木,说出的话几乎无声,商易之把耳朵凑近了她的唇边才听清楚。
「常钰青?」商易之眉头微皱,想不到禁军要抓之人竟然会是他,更想不到他竟然敢深入南夏都城。
阿麦又说道:「禁军在搜寻他,他左臂受伤,却又被禁军中的人救走,我从清水逃生,游到林相庄上昏死了过去,有人趁我昏迷的时候给我灌了药,我虽有意识却无法动弹。」
商易之面色阴晴不定,只是问道:「你怎会遇见常钰青?」
阿麦现在口舌虽不大灵活,心中却不糊涂,回答商易之道:「我去逛翠山,恰好遇到,他要杀我为崔衍报仇,我逃入清水才得以逃脱。」
商易之又问道:「齐泯送你回来的路上,可曾对你有所试探?」
阿麦微怔,一时不明白怎么又到了齐泯身上,听商易之问便答道:「没有,这一路上只我一人躺在那辆马车之上,并无他人在车上。」
商易之沉思不语,阿麦又觉头脑渐渐昏沉,急忙又趁着自己清醒说道:「我有柄匕首落在了林府,不知是被谁拿了去。」
商易之心神略回,听她此时竟会提及一把匕首,不由问道:「对你重要?」
阿麦看着商易之的脸色,抿唇点头。
商易之却没表示,只是说道:「你也累了,先好生休息吧,匕首的事情回头再说。」
阿麦无奈之下也只得点头,而且她的头脑也确是越来越晕沉,竟似连坐都坐不住了。商易之也是发现了阿麦的异常,伸手来触她的额头,阿麦本能去躲,只一别头就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商易之的手在空中顿了下,还是落到了阿麦的额前,只觉触手烫人,果然是已经起了高热。
贵顺叫了郎中过来,商易之等郎中给阿麦切过脉写了方子出来,这才从卧房出来去见母亲。
落霞轩中,长公主听到常钰青的名字也是眉头微皱,淡淡说道:「早就听闻朝中有『议和』之声,想不到竟不是空穴来风。」
商易之气道:「议和?前方将士尚在浴血奋战,朝中的人却要和鞑子议和?议和三十年前便议过,结果又怎样?对北漠鞑子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如靖国公一般把他们打回去。常钰青竟然还敢来盛都,真当南夏男人都死绝了么?」
长公主抬眼淡淡瞥了商易之一眼,说道:「齐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中难免有些人会坐不住了。」
商易之也察觉自己情绪过於激动,平静了一下才又问道:「可是太子?」
长公主却是笑了,说道:「他有什么坐不住的?齐景死了,皇位自然是他的,他十几年都坐过来了,哪里又等不得这一时三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