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嗓音嘶哑地厉害,阿麦的那一刀虽没能要了他的性命,却伤到了他的嗓子。后来,喉部的伤虽好了,可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校尉脖颈处却多了一条黑巾,话也少了许多。
那侍女轻轻地应了声「是」,垂着头退至一旁。
常钰青的脸色还有些伤后的苍白,视线从沙盘上抬起,扫了一眼那侍女手上的大氅,漫不经心地问道:「好好地给我换大氅做什么?」
崔衍简短地答道:「天冷。」
常钰青不由失笑,却引得肺部丝丝作痛,忍不住轻轻咳了起来。
崔衍见状忙叫道:「徐秀儿,快些——」
不及他话说完,刚才那青衣侍女已端了杯温茶过来,递给常钰青,轻声道:「将军快些喝两口茶水压一压吧。」
常钰青却没接茶,只摆了摆手让徐秀儿退下,压下了咳嗽转头对崔衍笑道:「哪至於就这样冷了,让我裹着那东西出去,少不得让人笑话。」
崔衍恨恨说道:「若我遇到卫兴,必不让他好死!」
常钰青闻言笑笑,说道:「若你遇到卫兴,必要小心才是,此人一身内家功夫不容小窥。」
「那又能如何?」崔衍不服道,「可敌得过我们万千铁骑?」
常钰青嘴角微微挑了挑,低下头看着沙盘不语。
崔衍又道:「大哥,我年后就要去泰兴。元帅已有安排——」
常钰青突然抬眼看了下崔衍,把崔衍的下半句话堵在了嗓子里。崔衍转头看向徐秀儿,徐秀儿不等他吩咐,微低下头对着崔衍和常钰青两人屈膝行了一礼便轻悄悄地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常钰青才轻声问道:「她便是石达春送与你的侍女?」
崔衍点头道:「正是她,当时我伤重难动,元帅怕那些亲兵手脚粗笨误了事便要给我寻个侍女,石达春就把她送了来,人倒是聪慧灵巧,也懂人心思。」
常钰青淡淡说道:「再懂人心思也是南夏人,不得不防。」
崔衍点点头,说道:「我记下了。」他顿了一顿,又忍不住问道:「大哥,卫兴真会如元帅所说攻打泰兴?」
常钰青轻笑了笑,说道:「如若是以前的商易之怕是不会,而今换了这新晋的大将军卫兴,十有八九是会的了。跑马川粮草被烧,他欺周老将军无粮,又想在人前露回脸好立足於江北军,怕是要去做援救泰兴的英雄去了。」
崔衍想了一想,语气坚定地说道:「这一次,定要让江北军有去无回,一个不留!」
听他这样说,常钰青脑中突然晃过了那个高挑瘦削的身影,眉梢忍不住扬了扬,嗤笑道:「未必!」
崔衍一愣,颇为不解地看向常钰青,常钰青却不肯说破,只挑着嘴角笑了笑,道:「只记得再遇到那只麦穗莫要大意就是了!」
崔衍默默地看了常钰青片刻,突然问道:「我若杀了她,大哥可会怪我?」
常钰青一怔,再看崔衍一脸认真模样,失笑道:「你不杀了她,难道还想生擒她?」
崔衍听常钰青如此说便放了心,不由也跟着笑道:「我还怕大哥对她有意思,正为难若在沙场上遇到她,是杀与不杀呢!」
常钰青缓缓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说道:「阿衍,你要记得,我等是军人,沙场之上只有国别,没有私情!」
崔衍看着常钰青片刻,重重地点下了头。
常钰青猜得果然没错,卫兴赶在年前召集江北军诸营主将齐聚江北军大营便是为了商讨来年解救泰兴之围的事情。作为江北军新任大将军,在唐绍义奇袭北漠粮草大营之后,卫兴是真的太需要一个显赫的军功来证明自己了。
南夏盛元四年二月,卫兴不顾唐绍义等人的反对,下大将军令,命江北军分布在乌兰山的各部悄悄向乌兰山东南聚集。
三月,江北军各步兵营、弓弩营并唐绍义的骑兵营共计八万余人聚集完毕,经柳溪、汉堡一线援救泰兴之围。
泰兴城,在被北漠围困近两年之后,终於迎来了最大的一支援军。
泰兴城内尚有守军三万余众,再加上八万江北军,已是可达到十一万之众,内外夹击北漠大军便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周志忍的八万北漠大军,在粮草大营被唐绍义烧了个干净之后,已是缺粮近半年,只靠着北漠从占领的各城调配的粮草勉强维持着,只要断了他的粮道,那么,北漠大军不攻自乱。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似卫兴在做一个只赚不赔的买卖,殊不知,前方正有一张巨大的网在等着江北军扑入,而陈起,织这张网已经织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