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看着那些健壮的士兵却是颇多自豪,不愧是我营里挑出来的,你们满军里转悠着去看看,还有比这些小子们更壮实的吗?
军需官李少朝瞧见这一幕却是更多的心痛,一个个吃得贼多,做得却都是这些推石头的活,有这把力气干些什么不好,真是浪费了啊。
就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中,日子过得飞快,江北军到青州的第一个年便来了。李少朝的脸丝毫没沾上点过年的喜气,反而更添几分愁苦,年关年关,穷人过年即是过关。别的暂且不说,只说眼下无面无肉,拿什么给大伙过年?李少朝抬眼望望阴郁的天空,恨不得天上飘得不是雪片子,而是能撒下些白面下来。
许是李少朝的怨念直冲了云霄,腊月二十八这天,青州城外就突然有人给江北军送来几十车的山珍野味来。押送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先吩咐将大车都停在远处,独自一人来到城下,冲着城墙上高声喊道:「有位故人给麦将军送些年礼过来,还请军爷放下吊桥让咱们把东西送进去。」
守城士兵哪敢随意放下吊桥,闻言忙去请示长官。今日负责城卫的正是右副将军莫海,听到消息上城来看,只见城下远处停了一串大车,个个满载着,足有三四十辆之多。那城下的汉子见到有带了盔缨的将领上来,知是个管事的,便又扬声叫道:「某这里有那位故人交给麦将军的信物,还这位将军交与麦将军,他见过了便会知道。」
说着扬手一掷,一个绸布小包便向城楼上飞了过来,直落向莫海怀中。那护城河足有十几丈宽,又有城墙的高低落差,可那人随手一掷竟就将东西扔到了莫海身前,足可见臂力强劲得骇人。莫汉心中暗惊,接住那小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块南夏军中标志身份的铜牌,刻得是校尉级别。莫海一时猜不透这是何人的信物,忙叫人拿了这绸布小包去给阿麦送去。
阿麦正在新军校场上指导黑面训练新军阵列,李少朝依旧是跟在她身边与她磨叨军需之事。阿麦听得一阵阵心烦,几次都想挥手轰了李少朝走。城墙上的守兵给阿麦送过那绸布小包来,说是城外有人给她送了年礼过来,特交了此信物给她。阿麦心下诧异,待看清那绸布包裹的那块校尉铜牌,面上先是一怔随即便涌上狂喜之色来,也顾不得与黑面交代一声,转身就向校场外疾走。
李少朝在后面看得奇怪,又惦记着那士兵说得「年礼」二字,忙悄摸地在后面也跟了上去,却发现阿麦步子迈得极大,竟似忍不住要跑起来一般。
莫海仍等在城楼上,见阿麦这么快就过来了不觉有些惊讶,忙迎了过来叫道:「大人。」
阿麦随意地点了点头,便向垛口处走边问莫海道:「那人呢?」说着话已是到了垛口,阿麦往下看去,一时有些愣怔,只见护城河那边静悄悄地停了几十辆货车,人影却不见一个。
莫海答道:「来人说东西已经送到,他便先回去了。」
阿麦微怔片刻,这才应了一声。
莫海又问道:「大人,这些大车怎么办?」
那大车有三四十辆之多,上面盖了毛毡,俱都是装得满满的,从城上远看过去真摸不准里面装了些什么,就是藏了人在里面也是看不出来的。听莫海如此问,阿麦反而笑了,转头说道:「既是给咱们的年礼,就收下好了,正好李少朝整日里念叨没东西过年呢!」
话音刚落,莫海那里还未言语,刚刚爬上城墙的李少朝却是极爽利地应了一声,转身不停脚地就往城下走。阿麦忙唤住了他,吩咐道:「叫人去牵了骡马来,数点清了,把车都拉进来。」
李少朝却是回头咧嘴一笑道:「还牵什么骡马啊,反正老黑那些人平日里练得便是推大车,我去喊他们过来些就行。」
阿麦不禁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中的铜牌因攥得时间久了,已带上了她的体温,阿麦低头细看了片刻,小心地收进了怀里,抬头望向那压得极低重的云层。北风吹过来,卷着星星点点的雪片子,空气中已是有了爆竹燃后的火硝味道。盛元五年,终於在一场大雪中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