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
张士强怔怔地看着阿麦,说不出话来。军医罗郎中急匆匆地跟着亲兵跑过来,见到众人的情形心中也是一惊,蹲下身来探向王七的颈侧,那里早已是有些微凉,毫无声息。
阿麦动作轻柔地将王七放平在地上,然后从地上站起身来,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回头冷声吩咐张士强:「将王七带回青州,传令叫贺言昭暂领步兵营。」
贺言昭,豫州军出身,随商易之军进乌兰山后曾任江北军第三营校尉,江北军步兵偏将,来青州后任步兵营的副统领。
徐静还在帐中,听到王七出事的消息很是错愕了一阵,正一个人默默坐着,帐帘一挑,阿麦已是从外面进来。徐静见阿麦眉目冷清,除眼圈微红外面上并无异色,心中反而更加忧虑起来,不由叫道:「阿麦……」
「先生,」阿麦打断徐静的话,直接说道:「傅悦逃向西北,莫海带兵追了过去。常钰青残部虽是由南转西,可刚才常钰青却是带着十几个亲卫向西北而去了,不知是战前和傅悦就有约定,还是凑巧了去的。」
徐静略一沉吟,说道:「常钰青虽然新败,但却不能对其掉以轻心,尤其是傅悦部,几千骑兵虽是败逃,却未伤其筋骨,若是趁夜反扑倒是极为凶险。」
阿麦点头:「我也是如此想,已叫莫海紧追着傅悦不放。」
正说着话,带兵追击常钰青的张生回来了,说常钰青已是带着常钰宗并几个亲卫逃过子牙河与傅悦骑兵汇合,倒是追上了几个常钰青的亲卫,但却都没能留下活口来。
这些已在徐静意料之中,倒未觉奇怪,他只是怕阿麦因王七之死而一时失了冷静,再对常钰青穷追不舍,反而可能会中了常钰青之计。谁知阿麦面色却是平静,想了一想说道:「叫莫海小心行事,多派斥候沿河向前打探,莫要中了常钰青的伏兵。」阿麦转头又看向徐静,出声询问道:「您说呢?先生。」
徐静稍一思量,说道:「叫莫海分出一营人马多执火把假扮大军继续向西追击,余部找个稳妥之地悄悄停下,多加提防,防备常钰青趁夜袭营。」
阿麦也觉得此计甚好,便叫了那传令兵快去与莫海传信,张生看阿麦与徐静像是有话说的摸样,连忙找了个借口避了出去。
阿麦转回头看向徐静,说道:「先生,这一仗对常钰青我们已是险胜,现在只剩冀州肖翼那里,以我看不如顺势拿下的比较好。」
徐静轻捋了捋胡须,说道:「你有何打算?」
阿麦只一看徐静这习惯性的动作便知他已是心中有数,不由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倒是还没什么打算,不过先生怕是胸中已有妙计。」
徐静听阿麦如此说也不好再作玄虚,笑了笑说道:「你给我一万兵,我替你往冀州走一趟。」
阿麦有些疑惑,问道:「先生这是?」
徐静笑道:「若是论带兵打仗,老夫可能不如你阿麦,可若是论起这三寸之舌来,老夫还是有自信胜你一筹的。」
对於徐静的嘴皮子阿麦向来是佩服的,现当初赴青州路上初遇商易之,她不过是换了身衣裳的功夫,再回来时商易之已是把徐静奉为座上宾。还有在豫州,徐静只靠一封书信就能让石达春舍弃个人声名而投敌做内应……阿麦不禁笑了,问徐静道:「先生是要对肖翼先礼后兵?一万兵太少了些,我给先生两万吧。」
徐静捋着胡子直摇头道:「非也,非也,冀州不能强夺,只能智取。」
阿麦听了更感兴趣,不由问道:「先生如何智取?」
徐静回道:「我要给肖翼送礼去!」
「送礼?」阿麦奇道。
徐静嘿嘿笑了一笑,答道:「不错,是送礼,非但要送,还要送份厚礼,只要把这份厚礼挂了肖翼身上,我就让他再也没那力气骑得墙头!」
南夏朝中对江北早已是有心无力,肖翼虽是商维老部下,可人心隔肚皮的事情谁也拿不准,商易之现在又是暗中敛权的紧要关头,若是在此关节与冀州有所表示。一旦肖翼转身把此事卖给了皇帝,商易之之前所付心血都将会付之东流,他这个人绝不会为了个虱子烧了皮袄。
如此一来,冀州肖翼早早地就上了墙头,只等着瞅江南皇权落入谁手。若是商易之得了,肖翼自然会乖乖听从商易之的安排,可若是依旧被皇帝紧握在手中,那么肖翼就将成为江北军身后的心腹大患。
这个墙头,肖翼蹲得稳当,很悠哉,也很淡定。
徐静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在墙头这边拽他一把,他既是骑不稳墙头,那总得选择一边跳下来,有商易之在这头隐隐坠着,肖翼就没法跳到墙头那边去!
阿麦只稍一思量已是明白了徐静的意思,当下便说道:「好,那我叫莫海陪先生去送礼。」
徐静点头称好,犹豫片刻后又劝阿麦道:「作为战将,死於沙场不过平常事,莫要因此受激而乱了心神。常钰青少年成名,确有几分将才,对待此人需急不得怒不得,慌不得乱不得,不急则少冒进,不怒则免激将,不慌则可军稳,不乱则利阵固。唯有如此,你才能克他制他,赢他胜他。」
阿麦这次没有打断徐静,只垂目静静听着,待徐静说完后才抬眼看向徐静,微笑道:「阿麦懂得了,多谢先生教诲。」
阿麦的笑容很是恬淡温和,徐静看着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出来,喜怒不形於色也不过如此吧!徐静想了想终未再劝。
阿麦辞了徐静出来,林敏慎与张士强还在帐外等着。阿麦知林敏慎此人武功高强耳聪目灵,自己刚才和徐静所说的话必然瞒不过他,索性也不避他,直接问道:「你觉得常钰青今夜可会袭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