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蔡家,不止做丈夫的心思龌龊,做妻子的也是心肠歹毒。 蔡新华之妻蒲氏初到京城不久,蔡新华又轻易不许她出门,是以她在京中并没有什么相熟之人。 蒲氏恨恨想道,“若是有那么一个两个相□人,安解语,我泼你一身脏水,让你再也出不得家门!”旁的都不提,只要把她在西京被弃婚之事到处宣扬宣扬,已是够难堪的了。
难不成没有相熟之人,便惩治不得她? 蒲氏想起蔡新华那一身伤痕,满心的不忿,“难道白白打了我男人不成。”思来想去,蒲氏定下章程:一个,是命人请了位说书先生,把安解语被弃婚、被卖为婢妾之事,在安家门前设桌案大讲特讲;一个,是命人请了位嘴碎、大嗓门的媒婆子,请她到当阳道安家提亲,“一女不事二夫,贵府千金原是嫁过我家相公的,如今我愿重金聘贵府千金为妾室”,你不愿作妾,我偏要去提亲。 便是最终不能如愿,也要恶心恶心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虽然有好几位说书先生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推拒了,“伤天害理,伤天害理”,哪能明公正道的去到人家门前,讲述姑娘家的亲事? 这不是要姑娘家的命么,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但还是有一位见钱眼开的,被黄澄澄的的金子晃花了眼睛,眉开眼笑答应道:“定不负所托!”赚了这笔钱,便是被打上一顿,也值了。 这要是靠说书,得说上多少年,才能赚这么一大锭金子。 至於那姑娘,管她呢,“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她若守着闺训,安安分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会有人诋毁她。
至於媒婆,更是好办。 只要有钱,没有媒婆不敢去的人家,没有媒婆不敢说的话! 媒婆拿过金子来咬了咬,喜气洋洋答应:“您就等我的好信儿罢!”不就是过去一户人家说个偏房? 成,我去! 说媒这事么,说不说在我,应不应在人,反正我只管说去。
蒲氏早已算计好了:安家不是有人有兵么? 便是有兵,也是等说书先生讲过之后他们才会匆匆出来,不过是发顿脾气,把说书先生打上一顿而已,可说书先生的话定是已被人听去,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只要能让安解语没了名声,这些都不值什么! “告诉那说书先生,只管大着胆子说去,”蒲氏笑吟吟吩咐道,“治伤的银钱,蔡家给!”
安家也不能不让媒婆进门。 媒婆到了安家,便是不做旁的,至少气气安家那帮黑心肠的! 打我男人,白打的不成? 蒲氏扔下一锭白银,吩咐媒婆,“这是额外赏你的!到了安家,只管大着嗓门叫唤,务必要让左邻右舍都听到了!”或是在大门外叫唤也好,听到的人会更多,安解语名声会更臭。
蒲氏在家中左看右看,“鲁嬷嬷服侍少爷最久,性子最沉稳,去盯着这两人,不许他们敷衍了事!”鲁嬷嬷俯身答应了,哎,这位安姑娘真是命苦,又要受这番折磨。 真是红颜薄命啊,越是红颜,越是薄命。
蒲氏笑吟吟看着媒婆扭着屁股走出蔡家,安解语,我要你身败名裂! 到时你名声臭了,没人要了,我便花上三五百两银子买了你来,日日夜夜羞辱於你。 跟我抢男人,你也配? 表哥是我的,一直是我的,知不知道? 蒲氏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暗恋蔡新华的辛苦,想起姑母曾经无奈的劝自己“公婆定下了安家,那是官家女孩儿,退不得的”,想起自己曾经吃过的苦,恨得牙痒痒。 都怪安解语!
蒲氏想像着说书先生和媒婆到了安家,安解语定会气得三佛出世,五佛**,不由得仰天大笑。 安解语,你也有今天! 只是,蒲氏等来等去,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说书先生和媒婆带来捷报。 不只如此,鲁嬷嬷也不见人影。
“怎么还不回来?”蒲氏皱皱眉头,鲁嬷嬷一向是个稳妥的,这是怎么了? 命心腹丫头春红,“派人去安家看看。”春红恭敬应了,出去使了人到当阳道,看是怎生个情形。
没多久人便回来了,“风平浪静的,什么也没有。”私下也给街角一个乞丐塞了几个大钱儿,打听过了,“今儿什么也没有,太太平平的,没有什么说书先生,也没什么媒婆。”
蒲氏不信,明明人是派出去了,难道他们敢拿着银钱跑了不成?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可都有家人呢。 便是说书先生和媒婆敢跑,难道鲁嬷嬷也会跑?
当晚,“他们”的家人便来了,哭着喊着,“还我亲人!”一大早起还兴兴头头的,“蔡家有笔大买卖。”这天都黑透了不见人回家? ! “定是被蔡家害了!”“还我夫君!”“还我妻子!”“抓这**去见官!”说书先生原是穷得急了,才会做这冒险之事。 家中妻子、儿女已是饿得两眼发花,这会子只抓住蒲氏不放,口口声声“还我夫君”“还我父亲”。
媒婆的家人则很强悍。 一个丈夫,一个年纪老大又不务正业的儿子,都是地痞流氓一般,一头吵吵着“还出人来!”一头眼睛骨碌碌乱转,看着屋中值钱的物事,寻思着要哪件好。
凑巧这晚蔡新华出门谋划抢人的事,没回定府大街,蒲氏没了丈夫支应,地头又不熟,着实吃了亏:里正来是来了,却是板着个脸,“既是你家用人,人呢?”媒婆还能说使出去说媒了,说书先生呢? 难不成你用了说书先生,是上别人家说去? 理上说不通啊。
直闹了大半夜。 最后作好作歹,每家先支了两百两银子,“当家人若不在,他们可吃什么?”里正一脸公允。 其实说书先生和媒婆家哪用得上两百两银子了,不过是借机敲诈。 蔡家又谢了里正一百两,信誓旦旦“且宽一宽,明日定能把人寻回来了。”里正银钱到手,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说书先生和媒婆的家人都有眼色,出了蔡家便偷偷塞给里正一块银子,里正掂了掂,满意的笑了。
这夜蒲氏夜不安枕,表哥怎么还不回来,表哥我怕,我怕。 春红等丫头守在蒲氏床前,屋中烛火通明的,蒲氏还是面无人色满脸惊恐的嚷嚷“我怕”。 不过一夜之间,她已不复是美丽娇艳的**,憔悴得彷佛老了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