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我一句谢谢啊。」陆知笑道:「我刚才可是奋不顾身义无反顾的救你於水深火热之中啊!」
一共用了三个成语。
李明珠警惕道:「奋不顾身?」
「你是指你走的那两步吗?」
陆知当时就往前走了两步,那群小破孩一看到有大人过来,立刻就放开李明珠了。
所以他嘴上的什么奋不顾身完全都是扯淡。
「走两步也很奋不顾身了好吗,正所谓,什么我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嘛!」
陆知的脸皮,厚就厚在这个地方。
李明珠长到这个年纪,还没见过这个段位的男人,当即咬牙切齿:「你脑子有病吗!」
陆知说:「小朋友,我这是救你啊,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吗?」
李明珠生气的时候,也十分隐忍。
成熟的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陆知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道:「不然这样,你请我吃顿饭……」
他话说到一半,又考虑到李明珠还是个小孩儿,身上也没几个钱,於是赶紧改口,「……一个冰棒也成,我就当你知恩图报啦?」
李明珠说:「神经病!」
这小孩!
陆知说:「我服了你了,你这个人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李明珠不但没有感恩的心,并且因为被陆知缠着烦了,立刻蹲下身,抓起一把石子,威胁道。
「你不走的话,我就把它们扔到你身上来!」
陆知看她这个样子,好似真的会把小石头砸到他身上。
虽然砸不出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是被砸一次,还是能痛半天的。
陆知往后退了两步,只好离去。
结果他上某某小学,给某个班带双休的美术兴趣课的时候,又看到了这个小孩儿。
李明珠对画画没什么兴趣,上美术课的时候正在帮同班的同学抄作业。
她自己写完了,现在又帮别人写,然后赚一些微薄的收入。
陆知进来的第一眼,就注意到后排的这个小朋友了。
越看越眼熟,最后想起来,这不是前几天打架的那个小孩儿吗?
李明珠帮人写作业还写的挺认真的,陆知走过来了她都没发现。
后排的另一个小朋友推了推她:「李明,陆老师看着你呢!」
李明珠抬头一看,正好和陆知看个正着。
她到底只有这么点大,哪知道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登时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微微张开。
陆知说:「好巧啊!」
他顺势看了眼李明珠的作业本:「你叫李明?」
陆知诧异了一下。
他上回看到李明珠的时候,分明看着她是个小丫头片子,但这个名字取的……过於男性化了一点。
李明珠在学校里还算尊师重教,陆知问她,她就点点头。
陆知放下作业本,问道:「别的同学都在画画,为什么只有你不画?」
李明珠:「我不会画画。」
「正因为你不会画画,所以学校才找老师来教你们画画。」
陆知坐在她边上,帮她把作业本收起来。
摊开白纸,又帮她削好了铅笔,递给她:「现在画,我教你。」
李明珠捏着铅笔,闷声不响的,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猪头。
怪小孩子气的。
她这时候,本来也就是个孩子。
陆知哭笑不得,弹了下她的额头:「你想考零分吗?」
李明珠心想:我考零分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初遇陆知,就是这么两件事情。
陆知教她画画,后来把这个小白眼狼终於喂熟了,偶尔还能去她家里蹭一顿饭。
李明珠也只有遇到陆知这一两年,过得比较惬意。
陆知总有无数个稀奇古怪的想法,站在她搭的小小的灶台前面,替她做饭洗碗。
美名其曰:小孩子的童年就应该到处玩,有大人在,不用做饭。
陆知和她说,他有一个弟弟,比她小一岁,和她的脾气一样难搞。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宠溺:「有机会我把他拎到你面前看看,我估计你俩待一块儿,非得天天打架不可。」
李明珠趴在小凳子上写作业,不服道:「我才懒得见他。」
她补充:「你弟弟肯定和你一样讨厌。」
陆知夸张的捂着胸口:「在你眼里我就有这么讨厌吗?小明珠,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快扶我一把——」
李明珠又说:「神经病!」
这个『神经病』,神经是没有病的,身体上大大小小的毛病到不少。
李明珠总看着陆知吃各种各样的药,吃的比苏天瑜还多,她有时候,良心发现了,也会担忧一下。
「你身体很差吗?」
陆知吃了药,揉着她的脑袋,把她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搓的乱七八糟。
「放心,死不了的。」
可惜陆知是个骗子。
李明珠是个小骗子,他就是个大骗子。
他擅自的来,又擅自的走。
来的时候带了一束光,走的时候又留给她无尽的黑暗。
陆知和她相处的那几年时光,好似做梦一样。
她在陆知刚走的那一年,每每晚上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梦和现实已经分不清了,陆知到底是存在的,还是她杜撰出来的,两者摇摆不定,成日拉扯着她的神经。
李明珠的精神状况一落千丈。
一个人要是没得到什么,她失去的时候,倒也不会这么痛苦。
可惜叫她得到了,在失去,那就成了一场灾难。
这场情感上的灾难,将她从一个黑暗,拉入了另一个黑暗中。
深渊几乎是层层叠叠,一环套着一环,往前一走,就能跌落的更深。
她精神不稳,顶着巨大的压力读完了初中。
八月十二号这天,二炮给她拿了一张清华大学的学生证过来。
他见了李明珠,担心道:「你没事儿吧?」
李明珠脸色阴郁的能滴出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走在崩溃边缘。
一根细细的线拉扯着她,稍有不慎,整个人就会散架。
李明珠拿着这张学生证,摆摆手:「我没事。」
二炮心想:这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她走出房间门,外面艳阳高照。
越往前走一步,就离太阳越近一步。
正午的光照在她身上,将阴影推至她的身后。
她正朝着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