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弃了名字,舍弃了身体发肤,舍弃了父母,舍弃了过去,舍弃了那个名叫赵如是的自己。
换来他的温柔,他的宠溺,他的温言软语,他的不离不弃,换来一副可以投进他怀中,而不用害怕被推开的身躯。
然后,她得到了梦想中的一切。
可以每天枕着他的胳膊醒来,而不用害怕被他喝骂。如今就算手臂被压麻了,他也只会哭笑不得的捏捏她的鼻子,对她温柔的说:“你还可以多睡一会。”
可以将十二种花色的缎子放在他面前,一件一件比给他看,絮絮叨叨的问他这个款式好不好看,那种颜色配不配她,而不用害怕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如今他只会含笑看她,等她恼了,才伸手招她入怀,咬着她的耳朵,道:“你好看,它们才好看。全部都送给你好不好?”
可以亲手熬汤给他喝,而不用害怕他随手丢在一旁,第二天,一勺未动的被下人收走。而今就算她只是亲手削一个梨子,他也会坐在一旁,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当最后一圈梨皮落地,他便像个小孩似的对她张嘴,啊啊几声。她扑哧一笑,将梨子削成片,送进他嘴里。
“在想什么呢?”顾朝晖打断她的思绪,右手手背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滑向锁骨,香肩,楚腰……然后,那只不规矩的手在她腰间掐了一下。
赵如是嘤咛一声,含羞带怯的瞥了他一眼,真叫一个百媚横生。叫顾朝晖顿时情不自禁起来,一时间浪被红翻,春情荡漾,两人的嬉笑声此起彼伏,仿佛两只戏水鸳鸯。
直到下人敲了门,将洗脸水和早点送了进来,他二人才稍作消停。
赵如是挥退众人,亲自伺候顾朝晖洗漱更衣。
顾朝晖笑了笑,尔后一个响指,让下人们全部退了出去,只留下一桌精致的宴席。四十种煨汤,二十碟点心,拥簇着中间那只白玛瑙碟子。
厨子用整块冰雕琢成一朵雪莲,十几颗滚圆水润的荔枝躺在莲心中。白玛瑙托着白雪莲,白雪莲托着白荔枝,淡淡冰气蒸腾而起,似叫整个闺房都清凉了一些。
顾朝晖捻起一枚荔枝,亲手喂到赵如是唇边,笑道:“前些天,你不是说天气太热,吃什么都觉得油腻么?这可是为夫令人从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荔枝……”
“夫君。”赵如是略略皱眉,“太过破费。”
“有什么关系。”顾朝晖不置可否,“为了你,为夫愿意效仿那古时昏君。”
“可妾身并不想当你的妲己褒姒。”赵如是握住他的手,清澈明亮的眼睛凝视着她,“妾身只想做你的莫愁。”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低低吟了吟这首诗,顾朝晖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也好。我来做你的昏君,你来做我的莫愁吧。”
赵如是气的踹了他一脚。
顾朝晖不躲不避,受了她一脚,然后唉哟一声倒地。
赵如是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忧心忡忡的替他揉腿:“是妾身不好,夫君,你哪儿疼?”
顾朝晖浪荡一笑,指了个地方。赵如是顺着他的所指看了一眼,登时满脸绯红,唾了他一声:“不正经!”
“为夫也只有在你这不正经,在旁人眼里,可是正经的很。”顾朝晖大言不惭道,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於是一把将赵如是拉进怀中,从身后将她拥抱,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笑起来便停不下来。
赵如是恼的想要掐他。
“莫愁啊,我想,为夫大概是真的爱上你了。”顾朝晖缓缓止了笑,温柔的呼吸吹进她的耳膜,“於是恨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恨不得全了你所有的心愿。大抵史书上的昏君都是这样的吧……”
“你,你这昏君……”赵如是听了这话,浑身一颤,竟是落下泪来。
“在呢,爱妃。”顾朝晖抬手接住她的泪水,递到唇边饮了。
“真的是……无论妾身求你什么,你都会答应么?”赵如是蓦然回首,问道。
“当然。”顾朝晖笑吟吟的吻了吻她嘴角美人痣。
赵如是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她在顾朝晖的双眸中看到了陌生的自己,她口如含朱丹,她耳着明月璫,她一颦一笑皆有妖气。素手画皮赋新生,赐她娇躯名莫愁。可是她的心不曾变过,她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她现在还是什么样的人。她过去爱着什么人,她现在还是爱着什么人。
“甯居陋室,愿饮糟糠,妾身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她笑,一字一句的说,“请让妾……独占夫君。”
顾朝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
赵如是一直很怕惹他生气,她总是想方设法的让他开心,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妥协就是不能妥协。不然,她为何要受画皮之苦,切肤之痛,她又为何要在千年不灭长明火前三叩首,弃了自身,弃了亲友,弃了一切!所求所愿,唯有一样!
“请君,散了后院佳丽,侍妾三千!”赵如是挣脱他的手臂,缓缓起身,看着他,向他跪下,俯首相求,“生老病痛,贫穷富贵,有妾相伴,只求君心似我心,便是一生不悔!请君允我!”
一片寂静,顾朝晖将她盯了许久许久,才淡淡的说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