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凤血歌缓缓放开五指,任由太后瘫倒在地。
太后愣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两行清泪滑下脸颊。
“为何你只对她百般呵护,却对我这般狠心!”她心中呐喊,“除了容貌,她哪一点比我强!”
除了容貌……
太后一边无声地泣着,一边抚上自己的脸颊,锋利的指甲几乎要紮进肉里,将那张皮相撕下来,好换上另一张更为美艳的皮相。
而凤血歌出了太后的寝宫之后,迳自来到花艳骨的住处。
自在飞花轻似梦,他来时,花艳骨正在后花园中练剑,红裙如火,剑光如雪,见他来了,便微微一笑,负剑而立,刚刚动如脱兔的女侠,摇身一变静如处子。
“你来得正好。”花艳骨将搁在石桌上的另一把剑丢了过去,“陪我练会儿剑吧。”
凤血歌笑着接剑,右后轻车熟路地拔剑出鞘 ,动作如行云之流水,仿佛这个动作已经练习过千百遍。手里握着剑,眼前是花艳骨的笑脸,凤血歌却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将剑收进鞘中,道:“想跟为师大战三百回合,就凭你这副小身板么?”
旁边伺候的年轻宫女笑了一声,花艳骨使劲瞪了过去。
凤血歌亦帮着徒弟瞪她,一脸严肃道:“少听墙角,身心健康。”
“奴婢知道了。”年轻宫女笑着福下身去。
花艳骨抚额:“算了,你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宫人退去,这里便又只剩花艳骨、凤血歌,以及一桌饭桌。
凤血歌扫了一眼,便笑道:“真是好酒好菜,分量也很足。”
花艳骨却瘪嘴:“当然,这可是三个人的份!可大师兄那吃货不知道哪去了!我派了好几拨人,都找不到他!”
凤血歌笑:“他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怎么能一天到晚陪着你吃饭,为师已派他代我巡视江南去了。”
花艳骨苦着一张脸:“江南好,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啊……师父你怎么不让我去?大师兄皮糙肉厚,你派他去巡守边关好了。”
凤血歌啼笑皆蜚:“让为师考虑考虑……嗯,你打算怎么贿赂为师?”
花艳骨眼珠一转:“一桌好菜,再加上一段新编的剑舞如何?”
凤血歌:“成交。回头我就让人八百里加急,让寒光转道去新疆吃葡萄。”
两个不良师徒不怀好意地对笑一番,然后花艳骨便为他满上一杯,然后手提双剑,舞了起来。
酒是花雕,菜是海味,人比花娇,凤血歌笑吟吟地吃着酒菜,观着剑舞。这笑容不比平时,他在众臣面前笑,在太后面前笑,但那些笑都不是真的,是做给旁人看的,只有看到花艳骨的时候,这笑容才发自内心,真真切切。
真到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尖破风而来,直刺他的眉心。
凤血歌头也不抬,竖起两根手指。
那剑尖便夹在他两指之间,凤血歌顺着剑身一路望去,看着花艳骨冷若寒冷的脸,淡淡道:“为什么?”
花艳骨冷笑一声:“我倒要先问问,你是谁?”
凤血哥目光一闪,面上却浮现出笑容,慵懒道:“爱徒,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花艳骨冷冷道,“我师父茹素多年,你当日吃下肥肉时我已觉得奇怪,之后四处打听,才知道那日师父与大师兄一同出外为我寻药,可回来的却只有你一人!我且问你,大师兄呢?”
凤血歌笑:“为师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为了锻炼他的能力,为师已经任他为钦差大臣,代替为师巡视江南去了。这是私底下的命令,其他人不知道那也是应该的。”
“巧舌如簧!”花艳骨不为所动,冷冷盯着他。
“想不到为师为了你几番磨难,险些丧命,你却用剑指着为师……”凤血歌声色黯然,自嘲地笑笑,“若你没有证据,便把剑放下吧。然后让师父打几下屁股,算作惩戒。”
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真与花艳骨记忆里的凤血歌一模一样,可越是如此,她心里便越是焦急愤怒,忍不住吼道:“你不是师父!师父吃不得虾,他若是吃了虾再吃酒,就会浑身长红疹子!”
凤血歌一怔,目光扫过石桌上的饭菜,却是清一色的海味,几乎每道菜里都放了虾。这才明白,原来这场宴乃是鸿门宴,花艳骨早有算计,而他棋差一着,露了马脚。
奇怪的是,他心中却无恼怒,反而生出淡淡欢喜。
“你认出我了,对么?”他缓缓立起,两指夹着剑锋,人却朝花艳骨走近,如此一来,花艳骨不但没能将他拿下,反而被他掌控在指尖了。
“掠影!”花艳骨眼中激愤交加,大叫一声然后弃了右手长剑,而以另一把左手剑刺之。
那剑刺入“凤血歌”胸中。
而“凤血歌”却笑了起来。
茫茫人海,尔虞我诈,画皮千面,森罗万象。
他所求的,并非天衣无缝,而是有一人,能於茫茫人海之中,将他一眼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