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恐惧缠绕在他心头,让他一整日都没咽下去一口饭。
他自打出生至而今,除了少时差点被狗咬生过一次恐惧后,恐惧对於一个独揽大权的帝王而言简直是笑话。
再这么坐以待毙,他人都要炸了。
这一日夜里,裴浚没睡好,半夜做了噩梦,梦到有一伙马贼跟在李凤宁身后追,李凤宁拚命骑着小壮往前奔,可惜任凭怎么使劲,小壮就是跑不快,眼看那马贼嘶牙咧嘴越逼越近,李凤宁吓得面上一点血色也无,裴浚的心全数系在小壮那双腿上,恨不得替它跑。
可惜马贼还是追了上来,其中一位满脸胡子的粗犷男子,一条长鞭抽过来,卷住了李凤宁的腰身,只见她惊叫一声,人脱离马背往茂密的草丛里栽去。
那马贼见状露出贪婪的表情,对着那具身子往下扑。
就在他双手触及李凤宁衣领那一刻,一种巨大的惊惧冲破胸口,裴浚断喝一声,人猛然坐起身,双目如炬盯着面前明黄的帘帐,浑身被汗水湿透,好半晌没从噩梦中缓过神来。
他剧烈地喘着气,脸色前所未有难看。
听到动静的韩玉匆匆奔进来,跪在他脚踏前,惶恐地唤道,
“陛下,您怎么了?”
这时,皇帐缓缓被拉开,露出一张惨白阴鸷的脸,仿若九幽地狱归来的幽魂,没有一丝生气,韩玉吓了一跳,慌忙爬上前,“陛下....”
裴浚稍稍定了定神,来到窗边落座,凉风打窗缝里灌进来,丝毫没有拂退他面颊的热浪,汗依旧一层一层往外冒,
他沉默地理了理蔽膝,端坐在炕床,冷声吩咐,
“宣彭瑜。”
离开不过三个时辰的彭瑜,半夜被人从被褥里挖出来,满脸骇然匆匆入宫。
进内殿时,瞧见那位不可一世的帝王,凌乱地披着一件素白宽袍坐在床榻,身姿毫无优雅之态,脊梁仿佛挺不直似的,一张脸逼近他,那是一张足以喝退鬼神的脸,薄薄的皮肉在他颧骨上下翻滚,整个人看起来阴森可怖,
“彭瑜,不必杀乌泽。”
他在,好歹能保护凤宁。
彭瑜听了这道谕旨,显然很是意外,但皇帝的主意,他不敢妄测,只管点头,
“臣遵旨...”
“若是你见到她....尽管告诉她,让她回来....”
那人一字一顿,说得极为艰难,好似要从心里抠出血淋淋的字眼,浓密的眼睫均在打颤,“让她尽管回来,朕准她永不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