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脸色僵了僵,转过身也不看她道:“听说姐儿到宰相府高就了,今日怎地有空来我们这?”
阿沅哼了声,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扔给刘氏道:“曹大姐托我给刘大人的,我今日正好得闲,给你们送过来。”末了加了一句,“你以为我愿意来啊?”只把刘氏气的咳嗽,就要一手揉烂那信,却又是舍不得,想要即可拆了看,当着阿沅的面又拉不下脸,只得僵在那里。
“刘大人还躺着呢?早些找好医官看,莫耽误娶新人,老夫人,要是忙不过来,我闲了给你搭把手可好?”阿沅甩着手里的帕子,不阴不阳的笑道,刘氏再也忍不住了,冷脸送客,阿沅鼻子一拧,扭头走了,那英儿自是追着到了门边,哭的什么似的。
刘氏被这两丫头气的喘了半日才缓过来,看着那信,眼泪啪啪的掉下来,怔神中似乎看到林赛玉在地下叩头,说道:“我曹花一叩,谢过娘待我真心。”便伸手去扶,口中道:“媳妇,你要疼杀为娘…”一扶成空,差点栽在地上,这才回过神,拿起那信走到后院。
“二郎,二郎。”刘氏拍着门,听里面半日无声,便推门进去,阴着天,屋子里光线昏暗,地上的火盆燃的没一点火星了,屋内透着寒气,刘小虎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额头上缠着一圈的白布,瞪着眼望着帐顶呆。
“二郎,可别冻坏了,也没人看着火。”刘氏摸到儿子冰凉的手,心疼的又要哭,想到如今家里只有一个英儿,还是个生了外心总想跑了的,便道:“你如今病着,身边没人怎么成?不如,让玉楼进门吧。”
刘小虎听了乍得回过神,嗓里猛地吼道:“不要!我谁也不要!”翻身向里把头埋在被子里,似乎隐隐哭泣。
刘氏手忍不住哆嗦,指着道:“你…你…那你这又是为何?”说着心里憋闷,靠在床头喘气,静了半日才将那封信扔给他道,“你媳妇…曹氏给你的信。”
刘小虎一个翻身过来,似乎不相信,待看到那信皮的字,忙坐起来,手抖了几下也撕不开口子,急得一扯,将里面的信纸扯成两截,慌得忙拚起来看,见一张白纸写了寥寥数语,“二郎,开春看云苔叶,长势足则追少肥,不足则多追肥,云苔实为榨油良品,切勿早摘食,适当间苗食用,返清水晚浇,开花水勤浇,灌浆水小浇,黄八成收十成,切忌晚收,待花盛期,满眼金黄,必是京郊一景,大人可携妻前往赏玩,曹氏敬上。”
刘小虎不带看完,手就抖成一片,刘氏看他神色不对,连声问着:“写的什么?写的什么?二郎,她若认错,你,你,就服个软……”
话没说完,就见刘小虎将信扯碎,不顾头上的伤,双手捶去,口中暴喝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吓得刘氏忙抱住哭道:“二郎,二郎,娘知道你难受,别打自己,你打娘,你别打自己。”说的泣不成声,刘小虎倚在刘氏怀里,再忍不住埋头哭起来,刘氏抱着喃喃安慰。
这京城中生的一切,对林赛玉来说都无关紧要了,虽然遇上大雪天,但他们归家心切,驴不停蹄,连着赶了几天路,这一日天展晴,驴车沿着官道乐颠颠的奔跑着,颠的林赛玉东倒西歪,卢氏低着头抱着身前那一堆包袱,原先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扫而光,一行说道:“这些夫人们真是大方,那些镯子饰布料竟然能换这么多钱,姐儿,你不讨婆家的喜,在外倒很有人缘嘛。”
林赛玉几乎要被颠的呕吐起来,也没心情接她的话,有气无力的问道:“还有多远啊,快到了没?”
金蛋扒着窗往外看,喊道:“到了到了,我看到城门了,好多人呢。”
林赛玉听了松了口气,而卢氏也收好那些包裹,拍着衣裳道:“进了城,到王婆子店买些吃的,给三姐和你姥娘带回去。”正说着话,驴车猛的一停,林赛玉一头栽倒,卢氏便掀车帘就骂,却见车外站着一溜官家的人,登时吓得噤声。
“曹娘子,一路辛苦了。”县令朱文清含笑道,林赛玉忙从车上跳下来,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他们听到自己的事,为了讨好皇家来阻止自己回家?毕竟踩低就高在古今都是通行的事。
她的目光放到朱文清的身后,依稀认得其中有些人是当地的乡绅大户,当年来看过她的大棚,还买了丰产的水稻种,看到她脸上闪过的疑惑以及几分惶恐,朱文清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被吓坏了了吧?
“得知曹娘子归来,吾等在此等候多时,特在翠丰楼为曹娘子备宴接风洗尘。”朱文清抚着长须呵呵笑道,一句话说的林赛玉越摸不着头脑,忙摆着手道:“那怎么使得?我可担不起……”
而那些乡绅们都笑着涌上来,连说道:“使得使得,得知曹娘子归来,吾等甚喜啊!”林赛玉被这意外的热情弄得一头惘然,她,有这么受欢迎?
但只是一瞬间就明白其中的因由,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看来,刘小虎前妻这个身份也是很有用的,对於如今的人们来说,农事大於天,那么对这些亲眼看到她林赛玉种了大棚,种了水稻,创造出丰产价值的人来说,一个悍妇的恶名算什么?最多不娶她进门当媳妇就好了,行动上讨好一些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只怕还有十足的好处。
这个道理,原来是如此的浅显,只不过对於身在庐山中的人来说,看清庐山的这面目实在是很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