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楼惊喜过度掩嘴不敢相信一般,口中惶急道:“二郎,我虽是个良身,也出去唱过,哪里配的上你,带累你……”
刘小虎笑着拉着,细声安慰道:“瞧你,如今大了越胆小,动不动就吓成这个样子,你唱过又如何?一不在乐户,二不在贱籍,不就是穷过?这天下有几个没穷过?你放心,我的娘子……”娘子这两个字滑过嘴边,犹如刀割一般,只觉得满嘴涩,强笑着接着说道,“她们笑归笑,你又不依着他们为生,只要你在我这里便足矣。”说着将她的手放在心口处。
宋玉楼喜极而泣,扑身抱住,哭道:“二郎,二郎,我再没想到今生还能遇到你。”
刘小虎被她抱着,被她的激动引得笑起来,笑了几声声音渐低,没由来的觉得心里堵得慌,一面安抚着宋玉楼,一面莫名的流下眼泪来,只觉得有风穿过窗缝吹的他浑身抖,觉得有什么在心间嗖的被抽去,沿着那门缝飞也似的消失了,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吧?
日子很快过了二月,到了春意复苏的三月,十方村的河水解冻,开始慢慢流淌,农人们走向田间地头,松土引水,曹三郎背着锄头出了门,卢氏抱着三姐跟出来嘱咐着捡些柴回来,一面愤愤的道:“整日在外跑,倒是省了自己口粮,也不想自己老子娘还饿着呢。”抬头看见几个路过的妇人,冲他家指指点点,顿时火气大盛,捡起一旁的棒缒,在门上捶的山响,口中骂道:“我打你个爱嚼舌根满嘴喷粪的,我打你个忘恩负义踩低就高的王八儿……”骂的那几个妇人面色难看,忙快步走了。
卢氏骂了一通,又冲那几个背影碎了口,抱着曹三姐要关门,就见一辆驴车慢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驴子,知道是曹六儿往京城给刘家送春租回来,心里更加闷了几分,将棒缒在门上连捶了几下,抬脚进去,却见驴车上跳下一人,冲她跑过来,口中道:“大娘,大娘,夫人呢?”
卢氏一愣,见来人梳着抓髻,穿着蓝布袄,红花裤,胖嘟嘟的圆球一般滚过来,可不就是那个丫头英儿么,怔怔道:“你怎么来了?难不成那刘家后悔了,要来接我家姐儿?”
英儿已经跑到跟前,手里抱着个包袱,笑得眼睛都没了,说道:“大娘,夫人呢?夫人呢?”
卢氏忙拉她进来,问道:“你怎么来了?该不是你家老妇人吩咐的?可是要接姐儿回去?”
英儿听了把头摇了摇,口中说道:“不是,我家娶了新夫人了,买了好几个使唤人,我就跟老夫人说要找夫人来,老夫人就打我来了,大娘,我家夫人呢?我可想她了。”
卢氏听了那一句新夫人,就如同五雷轰顶,怔了半响,将棒缒在地下一摔,骂道:“天煞的王八儿!”吓得英儿跳开好几步,咬着牙不敢出声。
卢氏一肚子闲气没地方,指着英儿道:“你又不是我们家的奴,来我们家做什么?你家那老不死的可给了口粮?老不死的小王八的,夺了我家姐儿的家产,还往这里塞人,做的那青天白日梦,你立刻给我滚出去!哪里来滚哪里去!我家养不起你。”
英儿吓得跪下大哭,拽着卢氏的裤脚,道:“大娘,我不吃闲饭,我什么都会做,大娘,别赶我走,新夫人不待见我,老妇人也不喜欢我,新来的几个总是欺负我,我不敢在那里呆着,大娘,别赶我走,我什么都能做,我一天只吃一顿饭就行了……”
院子正热闹着,就听林赛玉在门口怔怔道:“娶了新夫人了啊?”
英儿认出声音,回头见穿着旧红金袄儿翠榄缎子的林赛玉站在门外,忙跪着过去,哭着拜倒:“夫人,夫人,让我留下来吧,不要赶英儿走。”
林赛玉强笑着拉起她,一面拍着她身上的土,一面打量她道:“英儿,不哭,我不赶你走。”咬了咬下唇道,“你家官人,何时娶的……新夫人?”
英儿听她留下了自己,高兴的笑了, 胡乱抹了几下眼泪,吸着鼻子道:“二月十五,如今家里正忙着收拾花园子呢。”
林赛玉咧嘴待笑,却扯不动嘴角,有些慌乱的跟着重复道:“二月十五啊,好,好日子。”
卢氏在一旁看的冷笑几声,道:“你如今可死了心,也不用每日躲出去,背着人去哭,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家里,咱们找个人家嫁了去。”
林赛玉有些恍惚,嘿嘿笑了几声,拉着英儿道:“家里也没地方,你跟我睡一个屋,放下东西去吧,这里比不得你在他们家,日子苦了些。”
英儿哎了声,喜得什么似的,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苦,不苦,当初我们就是这样过的,我觉得比在城里舒服多了,家里乌沉沉的,闷死我了要。”
说的林赛玉步履有些踉跄,忙扶着院墙站住,还没说话,曹三郎背着锄头跑进来,跺脚道:“也不知道哪个,拔了咱家地里的苗……”
卢氏与林赛玉都愣住了,卢氏反应过来,将曹三姐往地上一放,喊道:“准是那个天煞的曹地保!我跟他拚命去。”说着抓起石头上的菜刀一头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