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状悔不当初,偏偏还不敢发牢骚, 谭振兴看着文质彬彬, 动起手来半点不含糊,卢状浑身上下都痛, 清晨, 当咚咚咚的敲门声又响起时, 卢状躺着不动, 有气无力地说,“我不舒服,像是染了风寒。”
“码头都没声, 哪儿染的风寒。”屋外, 谭振兴蹙着眉, 惦着手里的木棍晃了晃, “莫想偷懒”
卢状“”
不得已, 只得撑着起床开门, 天光未明,只见谭振兴挥着木棍,像个索命的阎王站在屋檐下, 笑容阴森恐怖, 卢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瑟瑟发抖地行礼, “见过老师。”
谭振兴哼了哼,“还不快点耽误时辰要你好看”码头做苦力的人不在少数,去晚了排不上队就惨了, 卢状倒是想慢腾腾的拖着不扛麻袋,耐不住谭振兴催啊,身心疲惫的跟在他们身后,期间,不住的回眸瞅谭盛礼清晨会送两位小姐去族学,此时就在后边不远处,他磨磨蹭蹭的走得慢,终于等谭盛礼到了跟前,迫不及待的想请谭盛礼主持公道。
话到嘴边,就听前方传来道凉薄的嗓音,“卢状,干什么呢”
卢状吓得哆嗦了下,磕磕巴巴地回,“没,没什么”
几米外注视着他的谭振兴哼了哼,身侧的谭振学和谭生隐齐齐回头,“怎么了”
“皮痒了,想告我的状呢。”谭振兴暗暗磨牙,琢磨着还得找根方便随身携带的戒尺才行,就卢状这懒惰虚伪的性子,不揍他不行,谭振兴又唤,“那还不快点,是不是要我等你啊。”
卢状面色灰白,望着近在眼前的谭盛礼眼眶泛热,可怜委屈的眼神看得大丫头都于心不忍,父亲待这位学生多严苛她是清楚的,只能投以同情的目光,鼓励他道,“莫怕啊,乖乖听父亲的话就不会挨打了。”
卢状“”
谭盛礼自始至终未说什么,待卢状追着谭振兴远去,那惊慌的小碎步看得乞儿忍俊不禁,卢状贪慕虚荣,费尽心思想攀上谭家结交权贵,岂料机关算尽碰上谭振兴,好日子怕是到头了,想到卢状可怜兮兮的模样,乞儿有点想笑,“振兴哥还是有法子的。”
“是啊。”谭盛礼道,装模作样,教学生还是不错的,谭盛礼道,“以人为镜能正衣冠,我看他这两日稳重许多。”
乞儿赞同,为人师表当以身作则,谭振兴这点还是不错的,谭盛礼的苦心没有白费,想到再过几日谭盛礼就要入国子监做祭酒,乞儿道,“谭老爷言传身教,天下读书人都会受益的。”
“但愿吧。”
廖逊生前将所有的事儿已安排妥当,谭盛礼任祭酒的文书已经下来了,拜访的帖子络绎不绝,担心惊扰邻里,谭盛礼将待客的地方换到大学楼,每日送大丫头姐妹两去族学后都会去那儿,赴京赶考的读书人多数都已回家,绵州读书人拖得晚,除了想亲眼瞧瞧谭家人的能耐,再者是想巩固和谭盛礼的同乡情谊。
来京时,他们虽敬重谭盛礼品行,但身份地位没差,眼下不同,谭盛礼乃新科状元,又即将做国子监祭酒,地位千差万别,将来更甚,此时不拉拢关系,日后恐怕连见谭盛礼一面都难了。
怀着这种心情,他们天天在楼里住着,哪怕和谭盛礼说上两句话都觉得欢喜,这种感觉怪奇妙的,来京路上,他们不是没和谭盛礼说过话聊过天,虽受益匪浅,但不会有弥足珍贵的感觉,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当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们虽和谭盛礼交流学问,却不敢坦然地把文章诗词给谭盛礼看,害怕谭盛礼抄了去,现在呢,想让谭盛礼指点两句还得看人家有没有时间。
他们不是不后悔的,比如陆举人,想当初,他和谭盛礼还算走得近,结果差点成为仇人,要不是谭盛礼大度,自己所作所为恐怕会为世人唾弃吧,他留着不肯走的原因和其他人不同,他想亲口和谭盛礼说几句话,为自己的心胸狭隘赔罪
估摸着时辰,他早早就在门口候着,旁边还站着几个拎书箱的读书人,年龄都在四十左右,脊背微佝,皮肤泛着黑色,靠墙角站着,每来个人他们就恭敬的拱手行礼,卑微的神态看得陆举人心下皱眉,正欲开口询问两句,就听有人惊呼,“谭老爷来了。”
陆举人抬头,就看迎着朝阳缓缓而来的谭盛礼,朝霞落在他身上,温暖宜人,陆举人看得愣了下,这时,周围的人已经凑了上去,他落下半拍,依着往日情形,又得等上许久了。
岂知那些人放下文章诗词就走了,并不和谭盛礼寒暄,陆举人喜上眉梢,激动地上前,“谭老爷。”
他和谭盛礼的私怨皆因自己小肚鸡肠而起,回想自己所作所为,陆举人羞愧不已,他真诚地向谭盛礼赔罪,不仅仅是为平州土匪那事,还有谭佩珠的亲事,当日他向谭盛礼提亲,自认陆家门第高谭家就该接受,被拒绝后他心气难平,心底没少骂谭盛礼不识趣,仔细想想,谭家家教甚严,谭家姑娘温婉端庄,虽不注重家世门第,但个人品行不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