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冉话语一顿,只觉白靖炎离去时所说的话还不停在耳边响起,他说:“冉冉,好好活着。”
若不是为她,若不是拼了命护她,他那日该是会安然逃脱的。罄冉眼眶发热,微咽一声,笑道:“小时候我很任性,靖炎那臭小子,却最爱缠着我。他性情开朗,很爱说话,爱玩闹。我嫌他烦,总骂他幼稚,心烦的时候总冲他发火。现在想起来……倒是仗着他待我好,才敢那样。却不想幼稚,不懂事的那人一直都是我……”
罄冉轻轻眨动着微潮的双睫,望向远处一棵红松树。那松树高大伟岸,顶天立地,虽已深秋,可它傲风迎霜,葱郁荫绿。
罄冉微微一叹,又道:“那日若非靖炎,我怕是早送了命。他比你年长两岁,倘若他能活着,现在定然也是英雄了得,器宇不凡的。我还记得靖炎最爱吃娘亲做的松子饼,有次我们打赌,我赌输了。彩头便是跟着娘亲学做松子饼,亲手做给他吃。可我却玩赖,一日推过一日,气得靖炎闷了好多天。现在想来,真的很痛恨自己。后来我试着做了好多次松子饼,却都做不出娘亲做的味道,想来靖炎他……定然对我很失望吧。”
罄冉说罢,才发现蔺琦墨不知何时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并未跟上她的脚步,站在身后三步外定定地望着她。她微微一愣,望向他。他的眉宇微蹙着,似是在忧虑着什么,素来笑意盎然的面容显得有些轻寒。
罄冉甚少见他这般,不免愣住,扬声道:“怎么了?”
蔺琦墨被她话语唤回心神,见她目有探究,他勾唇一笑,跨了两大步,弯腰便将罄冉拦腰抱起,双臂一振,将她抛向空中。
罄冉尚未回神,身体已被高高抛起,秋夜微凉的风扑面而来,她升至最高点,已然明白了他的心意。身子向下跌去,她安心地闭上了眼,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她跌下的身体,再次将她高高抛起。
罄冉心头忽而涌起一股甜美的酸辛,爹爹爽朗的面容和眼前男子俊美的面容交杂在脑中,她心头涌起层层温暖,终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虽是不及小时候的清亮欢笑,可那笑声,却令她温润了双眸,对生活再次燃起了期盼与执着。
七日后,秋高气爽,天碧如洗,罄冉在中和殿拜别旌帝及文物众臣,带着贺礼护送承敏公主前往青国恭贺新帝登基。
百官心知肚明,此番前往青国名誉上是恭贺,但实际乃是青国皇帝要在贺宴上挑选一国公主缔结秦晋之好。
承敏公主乃是太后亲出,是圣上最珍爱的胞妹,此番前往青国,如若真能达成和亲,无疑两国将结成同盟。这将与旌国以后朝堂动向密不可分,所以大臣们也是睁大了眼关注着此番赴青动向。
因为是护送公主,虽不是和亲,但是场面也极为隆重。大批护卫是不能少的,另外还有宫女跟随,再加上几个礼鸣府的朝臣,浩浩荡荡足有一千多人。大队辰时便出了皇城,缓缓向南城门而去。
由於公主出城,京畿军早就肃清了道路,一路畅通出了南门,遥遥的与队前压阵的罄冉便见两骑勒马立在官道旁,她微微一愣,策马扬鞭冲了过去。
蔺琦墨见罄冉飞马而来,扬眉而笑,阳光照在那笑容上,似是揉碎了暖阳,有着绚烂的惊艳。
罄冉被他的笑容晃得心头一紧,御马而立,扬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蔺琦墨挑唇一笑,驱马靠近罄冉,凑近她低声道:“青国才子诸多,听说美男子倒也不少,我不看紧你,被些不怀好意的人得了空子岂不是要懊悔终生?”
他说罢见罄冉嗔怒看来,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朗声一笑:“何况青国山水之胜乃诸国之首,这次四郎可要好好领略一番。”
罄冉心知他那“不怀好意之人”是暗指凤瑛,不免有些好笑,撇开头望向他身后之人,微微挑眉。
见她这般,蔺琦墨忙错身,笑道:“你这府里能人巧匠倒是不少,我昨儿才知道莫言有一身煮制花茶的本事。你也知道我这人素来爱饮茶,此番便让他跟着我如何?”
罄冉目光盯紧低着头的莫言,瞥了眼他身后负着的包袱,半响才笑着看向蔺琦墨,道:“我倒不知你何时变得这么娇气了?莫言想跟便跟着吧。”
“是,老爷。”
莫言点头应道,罄冉再望他一眼,这才掉转马头,向大队靠拢。蔺琦墨回头冲莫言耸耸肩,挑眉一笑,这才驾马跟上罄冉。
罄冉刚到了队前,便翻身下马钻入了马车,蔺琦墨不明所以,跃下马背,后脚便跟进了马车。见罄冉微沉着面,坐在内车软榻上,目光锐利盯着自己,他不免一愣,呵呵一笑。
“怎么了?”
罄冉转开目光,看向车外,冷声道:“莫之焰为何变成了莫言,为何一直跟着我,我想这个问题四郎当能为我解惑吧?”